一天中午,我去一个老师家吃饭,进了门,看到一个面色黑黑、衣着破烂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他一见到我,马上就站起来,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我的老师对他说:“不要紧,这是我的学生,你坐吧。”这时饭已经做好了,老师和她的老伴儿就张罗着盛饭。饭端上来后,那个年轻人就说要走了。老师说你不要走,就在这儿吃饭,我们都不怕你的。他还是一个劲儿地推辞,半天才被我们拉住坐在饭桌前。我没有问,心里知道这是个感染了艾滋病毒的人。
他吃饭时很拘谨,只吃盛到他碗里的菜,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肯去夹公共盘子里的菜。他说他在家时,人们一听说谁是艾滋病,根本就不到那人旁边去,得了艾滋病的人一到人家跟前,人家就赶紧“趔”。这是他的原话,我想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吧。正是因为他们在家乡的处境,使他已经不习惯有人对他这么亲切了。
我的老师拿出相机,让我给他们吃饭的情景照几张相,说洗出以后送给他,让人看了就不会怕他了。我从镜头看他,他黝黑的手和手中的白馒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大大的眼睛一直都有一种惊惶和谦卑的眼神,这让我想到了温驯的马的眼睛。
慢慢地他开始和我说话了,从他的话中我知道他才28岁,和我一样的年纪。他说家里很穷,他自己有一个孩子,还有父母,哥哥又出了事,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卖血,断断续续卖了五六年血,也不知什么时候得上了“这个病”。我问他害怕吗?他说并不觉得怕了,反正生活已经是这样的了,只是可怜孩子。一个人能看到自己将在几年内必死的结局,是恐惧还是无奈?
他说在报上看到了我的老师帮助艾滋病人的事迹,就想来见见她。那天热极了,太阳晒得人头疼,我想象他在这样的天气里,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奔波,他一望可知的贫困和卑微肯定会给他的寻找带来更多的困难。
吃完饭,他要走了。我的老师就写了一张条子给他,让他带着去找一个人,这人曾说过愿为艾滋病人提供一些药品。老师拿出200元钱给他,他推让着不肯要,说只要10元钱回家就可以了,我们劝了他半天,告诉他到这儿来的艾滋病人都会给一些钱的,他才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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