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丽滨

　　我去罗马是2000年的3月，在此之前只去过威尼斯，呆了一天一夜，就匆匆回德国了。意大利没能看够。所以，第二次我计划用4天时间重游威尼斯、再看佛罗伦萨、比萨和罗马，估计没时间再奔西西里了。我知道这种行程是“火车游览”：没有住宿，上火车休息，下火车走路。我对自己说，就吃点苦吧，吃好、喝好、睡好等回老窝再补。

　　到了罗马就走不动道了

　　背上行囊从慕尼黑出发，在火车上睡了一夜，早上5点多到了罗马火车站。罗马城和我一样睡眼惺忪，即便火车站也行人寥寥，来杯咖啡醒醒吧。两步路，钻进一家“站前贝壳”(STATION BAKERY，面包店)，咱本来是喝茶的动物，欧人的茶虽说五花八门，但实在不对口儿，在欧洲的生活已经使我学会了什么时候喝茶，什么时候喝咖啡，除非是中国茶，否则不喝，而咖啡，特别是意大利咖啡，虽说没茶水顺口，但总还是正味。灌下一大碗咖啡后，浑身暖和起来，精神劲儿没焕发出来，反到越发昏昏欲睡。我那贪婪的计划、吃苦耐劳的美德随着那么一杯意大利咖啡的下肚，就被它的浓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融化了。

　　在旅馆一觉醒来已经9点多。拉开窗帘，阳光耀眼。旅馆里有烧水的电热壶，我可以喝茶了，那是自己带的北京花茶——真正令人神形舒畅的仙水。端着茶杯坐在窗前，打量着小巷中的罗马。罗马人骑着的“屁驴子”轧过沐浴着阳光的狭窄小巷，发出令人兴奋的“突突”声，路面花岗岩石块被磨得油亮，阳台上的摆着小花色彩浓烈……小巷的这点活力让我已经从罗马的空气里嗅到了一丝自由，相形之下，德国是阴郁的。稳稳地坐在窗口喝了会儿闲茶，忽然听到收音机里说中午12点梵蒂冈有大弥撒。以后的4天我没有离开罗马。

　　梵蒂冈的天堂

　　方向梵蒂冈，一路溜达过去，少女泉、万神殿、NAVANO广场、高级法院、天使堡，我都跟他们先打了招呼，暂不停留，等回头再来看望他们。

　　我是准时的，但已经晚了，梵蒂冈广场人山人海。那次弥撒好像是为拉丁美洲的什么事情和韩国的一位圣人祈祷，教堂两侧各有一块大屏幕，为的是让站在后面的信徒和我这样的看客能感觉到教皇的音容。我一直遗憾，没能了解被祈祷的人物的背景(隔年重游梵蒂冈时，恰好赶上周日弥撒，人家神职人员都忙着，我拿着那次拍的照片无人可问)，因为我不懂意大利文，能从收音机里播报的意大利语新闻得知有圣事，已经是鬼使神差了。有几个词飘进我的耳朵，可能是我凭着还懂两门它的亲属语系，能模仿意大利语的韵律的原因猜出来的。不过，无论如何，有弥撒的圣彼德大教堂是活着的景观，特别是头一次经历，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一直“聋哑”着等到弥撒结束，当然，差不多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神职人员，还有瑞士雇佣兵、意大利警察的打扮让我的眼睛没闲着。大弥撒结束了，而排队进教堂参观的人还是多，我想先抽根烟，就跑到厕所门口的垃圾桶那儿(好弹烟灰)，一边抽烟，一边接着看人，结果我“等”来了一个人——一个意大利男人问我是否需要个伴儿，以前我也听说过罗马有这种情况，只是我忘了人家是怎么评说这种“艳遇”的。“我是需要一个伴，但不知道这种方式是否恰当，您看，我有这样一个伴。”我举了一下手里夹着的烟对他说，大家一乐，就此告别。

　　待我的小烟燃尽后，步入圣殿。圣彼德大教堂内，雕塑和绘画当然是我最想看的，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哀悼基督》可惜不能走近，无法看清细节，羡慕别人带了望远镜时便灵机一动，拿出相机换上210MM的镜头，把圣母子那凝固了的哀伤尽可能“拉”过来。狠狠地发了一阵子呆，我看见好东西总是这样的。

　　登上圣彼德大教堂的屋顶可以鸟瞰全罗马，梵蒂冈就更不在话下了。然而感受它6个世纪宗教氛围、想像那些登上教皇宝座的殉道者和圣人的精神境界，骤然悟出这个视线所及的国家其实有解读不完的内容，这可不是空间能限定的，后悔自己学疏才浅，不难为自己啦。

　　头一天再去看梵蒂冈博物馆已经来不及了。第二天一早，选择了另一条通往梵蒂冈的路线，为了和其他的罗马名胜也先打一遍招呼，步行一个小时后，排队进博物馆。好东西太多，埃及馆、罗马馆、西斯廷小教堂，“磨蹭”了6个小时，圣经中的故事被他们——那个年代的、怀有宗教信仰、也怀有强烈人文主义精神的杰出大师，还原出来了，那些还原出来的画面还真让我体会到天堂的样子。在画册、书籍中早已熟悉的米开朗基罗、拉斐尔的雕塑、绘画，当终于得以亲眼看到原作时，我无法描述所感受到的快乐和满足。中间有一次“幕间休息”，在博物馆的大院子里坐下晒晒太阳，吃点喝点，还一还阳，里面属于另一个世界。顺便说一句，如果喜欢古典雕塑和绘画，即使没有伴儿，在梵蒂冈博物馆也不会无聊，有伴在那里反倒是累赘。

　　罗马徜徉

　　我一直步行去探望已经打了招呼的罗马名胜。罗马的阳光太好，城也不大，溜达着看望少女泉，背对着她向水里投一枚硬币，据说这样一定能重回罗马。旁边有一家冰激凌店，来几个颜色各异的冰激凌球，继续坐在泉边看人；NAVANO广场的一侧的露天咖啡馆坐满了游客，广场是安静的，除了泉水喷涌的声音和围着杂耍艺人的孩子的笑声。广场边也有一个大教堂，里面有古典的宗教绘画，做弥撒时还有音乐，广场上是现代艺术家云集的地方，他们在那里边继续绘画，边出售自己的作品。有一个同胞看上一个艺术家的立体绘画作品，应该说他是有眼光的，我也在旁边，他请我当翻译侃价，他乡遇同胞并能帮个小忙，我感到荣幸，就蹲下来准备侃价，但面对正埋头创作的画家时，一下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声说：“他非常喜欢你的作品，准备买两幅，可以有折扣吗？”那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回答，买卖成了，还颇具仁义，大家互相致谢道别。

　　爬上西班牙台阶，罗马的另一个制高点，俯瞰罗马屋顶花园。罗马是个神奇的地方，热带风情的棕榈树和温带甚至寒带的松柏都可以看见，都生长得高大茂盛；在西班牙台阶上坐下来，看石船喷泉，百年以前发了一次洪水，有一条船被冲到西班牙广场，后来就照它的样子做了一个美丽的喷泉。罗马的喷泉个个都是伟大的艺术品，另外，在欧洲惟有罗马，还有一种泉，就是普通的水管子，用手掌堵住出水口，一小股泉水从水管的上面喷出，把头偏过去，张开嘴就可以解渴了，这是罗马给予路人的温暖。

　　徜徉在罗马的大街小巷，如果不是那些人气特旺的餐馆，随处可见的古罗马遗迹总让我不着调地浮在空中，意大利餐馆的香气总能恰到好处地把我拽回到地面。大厨子戴着高高的白帽，火红的炉子里散发出不可抵抗的比萨饼香。第二天晚上，我安排自己吃意大利面条，刚进餐馆，老板迎上来问：“SOLO？”(一个人吗？)，“是。”接着他回过头冲里高声吆喝：“SO——LO！”歌剧般的旋律。我坐定后，开始觉得孤单，盼望这种时候能有个伴儿，四处张望，发现墙上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帕瓦罗蒂，另一张是老板的模仿秀，一样的胡子，一样的发型，怪不得他能把吆喝唱得跟歌剧似的。我的面条上来了，不是SPAGHETTI，而是海鲜面，当然和中国的味道不一样，在德国我从不动跟中国比较的念头，因为差得太远，只有在意大利才有可以比较的点：烹调、人的思维方式，看来还真是物质决定意识。罗马是亲切的。

　　我的罗马假日结束在郊外。第四天我租了辆“屁驴子”，通常罗马人总是骑着它满大街跑，我这回真是“Do in Rome as Roman does”(入乡随俗)。40迈的速度，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了老城。阿比亚古道千年的车辙历历在目，两边是有钱人的别墅，很多雕塑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残片被镶嵌在围墙上，这在罗马以外的地方实在奢侈，但这就是罗马，不显得奢侈，一切都非常自然、静谧。这种环境到让我希望骑一头真驴才好，而不是“屁驴子”。郊外的古迹废墟不比城里少，但没什么游人，除了偶尔能看见等候客人的妓女，有的可能觉得百无聊赖，坐在路边大石头上织毛衣。

　　离开废墟，找了个山坡躺下，听着自己的呼吸，远处是古罗马人修建的水渠，山坡底下一片葱绿，天空是一片蔚蓝色……

责任编辑：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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