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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者
http://www.sina.com.cn 2002年04月18日17:56 新浪伊人风采

  北京。这个让人想入非非的城市。这个说不出有什么好的城市,然而很多人来到了这里,就是不想离开。

  那年中秋后第三天,我来到陌生的异地,来到童年时代梦寐以求的北京,我开始了新的旅途。

  这是宿命。如果没有罗晨,我不会来北京。真的。

  我只是需要重新开始。我要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要向我过去的心灵告别。我要把它像个空壳一样丢掉。我知道生命就是连续不断地死亡和复活。

  最初我住在航天桥边的一家招待所里,每天试图寻找快乐的感觉,去祈年殿、故宫、北京图书馆、紫竹院公园、鲁迅纪念馆,也去西单、王府井大街、龙庆峡、十三陵、大观园、圆明园、陶然亭、石舫、长廊。全新的感觉,深厚的文化底蕴,我尽情呼吸着那种古代与现代文明和谐的空气。

  现代化的都市,一切都是那么有吸引力,我暗暗告诉自己,我要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坐标和方向。

  走近故宫宏伟的城门,看着那一只只镀着金色、镶嵌着历史的大缸时,那庄严肃穆的高墙顿时让人走进幽深曲折的历史隧道。抚摸着沧桑的柱子,感觉岁月在沉重的叹息中流逝。

  在紫禁城走马观花的我,呼吸着历史遗留的气息,顿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人世间的变幻莫测。

  时间过得也很快,渐渐地,我习惯了一个人的流浪,搭公车,坐地铁,没有人在我的左边扶我一把。而每次我总在离我宿舍前一个站下车,那样我也就可以慢慢地踩着京城独有的银杏叶走一段路,想一些明年春天可能发生的事。

  后来我应聘了一份工作,做了一家经贸信息中心的办公室文员,每月负责一期内部期刊的整编。工作环境相当地好,因为那是一家事业单位。曾经在港资公司作过财务总监的我,对那里的生活一点也不适应。

  但是这是在北京,没有熟悉的关系,根本不可能让一个外地女孩做一个大公司的财务工作。

  平静的生活大概过了两个多月,除了家书,任何朋友我都未联络,甚至正在北京读研究生的大学同学,也一直不曾联系。他们互相之间调侃地说以为我失踪了。

  当我觉得这样的工作生活没有一丝激情和挑战后,我到一家建筑集团下属分公司应聘文员。

  气派豪华的办公室,前面的许多女孩明眸皓齿,想想怀揣的文凭也都不会低于我。虽然我不漂亮,但我相信自己的终合能力。

  轮到我时,已是下班时间,我又是最后一个,主持招聘的几位面露疲倦,几乎是例行公事,他们询问我的文凭、特长、爱好,传阅我的资料。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次应聘。那份工作。

  其中一个人问我,作为办公室文员,请问报告和请示两种公文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以前自学过文秘,所以毫不困难,并且很精辟地解答了这个问题。报告和请示都属于上行公文,请示必须有上级机关批复,但报告不需要,请示还必须坚持一文一事的原则。

  然后,一位年轻的问我,如果公司有一个大项目需要你做公关策划,和客户打交道时,公司的利益需要你做出有限度的牺牲,你愿意吗?

  我立刻警觉起来,有限度的牺牲,是什么意思?是那种不吃什么大亏,却要被人占便宜吗?也许那时我真的纯得像张白纸,也许那时还对专一的爱情存在太多的幻想,我想我只能属于我的爱人,虽然我想挑战这份工作,但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声。不。

  站起来,我想我应该说声再见。

  那位年轻人却说祝贺你!你被录用了。

  他通知我下周一就可以来上班。

  陌生的工作环境,首都浓厚的文化氛围,不得不让我努力地汲取。

  公司经理王默,一个很不错的名字。我喜欢。除了那次报到时见过他,好长一段时间不曾露面,后来才知道去新马泰考察了,走时也没跟我交待工作,于是我也很清闲地呆在那儿。

  大概半个月后王总才回来,因为分公司刚成立,他让我建立一份公司所有在职人员的档案,要最详尽的。我以前也接触过此项工作,但不是很清楚,于是开始遵照王总的吩咐着手整理和建立公司的人事档案。

  那天我正准备把它交给王总,王总已来我的办公室取了。我赶紧将手中的员工卷宗交给了他。

  王总抽出文件袋里的资料查阅着,眉峰微蹙,阴沉着脸,一声也不吭。我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令他不满意。

  王总拿着手中的资料,冷冷地对我说,林小姐,这就是你建立的员工人事档案吗?难道你认为这样的档案和我们公司经营模式相配套吗?

  总经理冰冷的话语里透着一丝嘲讽和冷笑,莫名的委屈开始爬上我的心头。我自认为不错的成绩竟会遭到老总如此的否决和冷漠,我小声却固执地说,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

  王总诧异地看着我,毫不客气对我说,如果你认为你的做法正确而不愿意改正,或者你无法适应现在的这份工作的话,你可以马上辞职。

  我愤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桌上的包,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办公室,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恨恨地想道,大不了我不打这份工,不受这份气。

  出了公司的大门,我忽然改变主意。我就这样认输了吗?不,我慢慢地转身,走回办公室,王总已经不在了,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我坐在那里,收拾起桌子上的档案资料,暗暗地告诉自己,我一定可以做好的,一定可以做得令王总满意。

  我开始跑一线,向其他职员了解最全面最准确的情况,又向邻近一家集团的兄弟公司学习。经过我的努力和揣摸,我终于设立了一套比较适合建筑企业人员流动较大的人事管理制度和员工档案。

  公司部门领导会议通过了我建立的人事制度。随后,又由王总提议,我开始全面负责整个办公室的工作,我的工作开始忙碌起来。

  大概一个月后,我被公司破格提升为办公室主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发现王总原来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刻薄和冷漠,当他戴着安全帽在现场亲临指挥时,和工人轻松谈笑的时候,真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严肃的翩翩老总。

  有一天下午,老总陪客户心事重重地回来,经过我的办公室时,很牵强地笑了一下,我感觉到了他的强颜欢笑以及无奈的瞬间表情。我泡了一杯茶放在他的大班台上,然后默默地出来了。

  很晚了,老总还没走,我因为手头还有工作,怕第二天忙不过来,只好笨鸟先飞。快要忙完,正准备起身要走的时候,王总在门口看着我默默的神情,笑了。小林,你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女孩,你很要强,这点很像我。当初你来公司的时候,因为是集团总公司派下来的,所以我一直有反感,但是后来,你用你的努力和倔强证实了你能胜任你的工作。

  然后,他拿着杯子喝了一口茶,自言自语地说着。活着,有时候真的很累,哪怕你做了总经理,有时候的苦闷和孤独会比别人更多,会有一种踩在云里着不了地的失重感。

  我静静地看着他,似乎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变得亲切起来,他的那份沉默和无奈莫名地触动了我心灵深处那根柔软的琴弦。

  过了很久,王总从沉思中转过头来,对我笑着说。和你说话真好,也许你不知道吧,你的眼睛可以承受和融化许多东西,让人面对它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要说出心里面想说的一切,然后心情变得好多了。

  那天晚上,我和王总好似老友一样地谈了很久,我惊奇地发现我们之间原来也有可以交流可以相通的东西。开心之余,我甚至忘了已过了最后一班去宿舍的公共汽车。

  王总开车送我回到宿舍大门。他的车开得相当帅,一个非常熟练的倒车,他打开车窗边跟我挥手,边飞速离去。

  晚风轻柔地吹着。树叶飒飒地响。我的步履轻松,哼着心爱的小曲,走在安静的小道。

  作者:林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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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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