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去过长城一次。就是那一次。惟一的一次。
许多年过去,总有男人,或者外地来的朋友,以及在外资公司上班时外国同事约我去长城。我总是推脱。我不敢再去。那个据说天长地久的地方。
记得那时北京的天气已经很冷,金黄的银杏叶飘落了一地。
那年12月30日是我的生日,罗晨说提前休假来京,他告诉了我已经订了12月27号晚上的590次列车来京,并告诉了我车厢号。虽然我说了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也不会去接他,但心里还是在固执地想他。
那一夜,我没睡好觉,三年来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闪过,像放幻灯片似的,荡漾着余波不断的涟猗,原来,对曾经轰轰烈烈爱过的女孩来说,静水随时会变成春水。
第二天凌晨,我还是打车去了北京站,火车准点到达。
罗晨已经看到了我。他还是穿着军装。铜质的钮扣,加了一颗星的肩章散发着熟悉的金属质感。像极了我年轻时的父亲。
这是凌晨六点的北京站。
很奇怪的,我不曾感觉到自己已往有过的激动,几乎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拎着小密码箱慢慢地从车上下来。他在微笑着。
可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比哭还难看的那种笑容。
我们对视了好久。然后,他拉起我的手,随着涌动的人流朝出口处走去。
走出广场,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行色匆匆。
他说在北京上军校时坐过地铁,好几年不坐了。我领他下了地铁站。车上的人很多,没有座位。我背对着他站在他面前。一个刹车,我向后仰。他在后面拥住了我,吻着我的发丝。热气从耳根传来。我的心一颤,尽力克制着没有转过头去。
我们下了地铁。然后打了一辆车,回到我的宿舍。经历那么多事,再也没有以前的欢声笑语。我给他倒了杯水。他坐了一夜的火车,想必很累。我面无表情冷冷地对他说,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
然后他就脱下军装和毛衣,钻进了可能还留有我余温的被窝。
因为我租用的房子暖气管坏了,所以比较冷。事实上我一夜没休息好,也挺累,我出去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谎称我病了。那时还没有手机。
回来时,我买了早点,可罗晨已经睡着了,我也没味口吃。于是,我脱下外套,蜷着腿坐在床边,因为冷,我用被子盖住了脚。
我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想。可是我听见了罗晨急促的呼吸声。突然,他伸手一把抱住了我。不知怎么我就流下了泪。他吻干我的泪水,开始搜索我的唇。
他搂得我好紧,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克制自己。我喃喃地对他说,我爱你。晨。
很久,他用压得很低的声音说,小影,我也爱你。
我在他的怀里柔弱无骨,始终有一种不真切的晕眩感。眼前的男人恍如隔世再见。而心跳在以加速度的方式向前俯冲。
长期的幽闭自禁让我对真实的男人一无所知,我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怀惴着好奇向另一个海域游去。
我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愿意想。就这样抱着他,希望是一辈子。可总得做点什么吧。我把嘴唇慢慢地覆盖在他那片渐润的唇上。他吸住了我。那片鱼翅一样柔软润滑的东西。彼此的血液从心脏深处向喉咙翻涌。我的手在不自觉地抚摸他。瞬间,我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我的手再也不敢游移。我只听见了彼此的喘息。
他摸到我的肋骨。他说你瘦了。
分别的日子里,毕竟还记得我原来的身体。
然后他轻轻地说,你想我吗。
我说想。
是的。此刻只想拥有他。
我仿佛着了魔似的,只想把自己送上爱的祭台。
我听见他轻轻的声音,但吐字非常清晰。他说我要你。
蓦地,我不知怎么松开了抱紧他的手,钻出了他的被窝。
这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我突然想哭。
他小睡了一会儿。不知有没有真地睡着。我们谁也不想伤害谁。也许爱只在我们的想像中,并不在彼此的身体里。
床单洁白。心却在疼痛。
中午,我们走在繁华的大街,我邀请他去航天桥那边吃肯德基。他跟我说了好多事,包括他的家庭对我们之间事情的看法。因为我们地域跨度太大,以后的工作,户口,房子都是难题,西安的消费也不及我现在,也因为有太多的现实问题是我们稚嫩的双肩无法承受的。我没有发表意见,我们也就没有谈及将来,我想也不会有将来了。我的头脑被无奈占据。在他的烦恼中烦恼,在他的狂热中狂热。像一枝墙角摇曳的芦草在空中舞蹈。
我也跟他说了一些生活以及工作中的琐事,但没有具体地谈及我自身的感受,我只是觉得应该自己学着慢慢地走路。习惯经历沧桑,人生难免经历苦痛和挣扎。
经常在书上或影视剧中看到,爱情的火焰可以烧掉一切困难和阻力,我手扒着鸡腿,蘸着沙拉,坐在窗边一遍遍地拷问自己,也一遍遍地想质问罗晨,为什么我们之间的爱就这样苍白无力。
难道这就是真爱。
我领他去招待所订了一个标准间,然后我们回宿舍拿了他的行李。感觉还是在招待所比较自然些。让人感觉有些距离。
想想再见已是枉然,就这样永远地告别过去,尽管我们都于心不忍,但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我压抑自己,不愿再去梦想。
如果罗晨不是怀着那么矛盾的心情和迟疑的眼神离开我,我可能会试着去了解他的家人,试着去挽回我们之间可能原本会很幸福的未来。
可是他已经那么难受,那么负重,那么最免受伤害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让原本可能属于我们的幸福扼杀在稚嫩的双肩上。
那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个下午,我什么也不愿意再说,也真的不想再理罗晨。我靠在他怀里,似乎不再有任何激情,只是不停地流泪。他也一直泪流满面。
那是他在我面前第一次哭得如此伤心。是啊,他是军人,一声军令就要往前冲的男人,在我面前掉泪。然而,他不属于我。他不是我的枪炮。我注定也不是他的玫瑰。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什么也没说。直到晚上十点。我们都没有吃饭。他用沙哑得近似绝望的声音对我说,影,明天我带你去爬长城,圆我们的长城之梦。
我答应了他。
罗晨想带我去吃饭,但送我下楼后才知道饭馆都已打烊。他只好给我买了一袋旺旺雪饼,两罐椰汁。他送我回到宿舍。他抱着我,却不知该说什么话。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走的时候他说明早七点,我等你。
一夜无梦。
作者:林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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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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