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啦，下车啦！”售票员不耐烦的吆喝声击中了我温柔的白日梦。抬头四顾，人走车空。我些许迷糊地挟紧了公文包起身，下车。反正要每天下班都要把这趟公交“坐穿”，也就“把困觉进行到底”吧，这好像是一个美妙的习惯。

　　又是一天。在微暗的暮色中，我向家走去。蓦然就觉得有种莫名的悲哀从心底腾起。这就是生活，日复一日，忙乱而呆板。在这个属于别人的繁华大都市里，我如行尸般应付着每一天。“好好工作，天天向上”，这一深植在骨子里的人生教条，潜意识地拿捏着我的生活。为了追求发展空间，我从内地来到这个城市；为了挣更多的钱，我不停地算计着跳槽；为了“持久战”的充电，我要强迫自己周末呆坐图书馆；为了每个月的房子还款，我不得不掂量着支出每个铜板；为了不致于迟到扣钱，我每天都要远虑到公交车可能会堵车半个钟点，为了……

　　2002年，我30岁。这是一个无论在古代，还是在今天，无论对高官雅士，还是对贩夫走卒来说，都是沉甸甸的一个数字。可对于我，感觉就像站在丰腴的沙丘之上，想眼巴巴地张望些什么(理想？)，只是脚下松软(经济基础！)，头脑发呆(精神状态！)。

　　前些时候，在家找东西时，偶尔从箱底翻出高中毕业时的留言册，饶有兴致地随手翻了翻，竟发现那时同学们对我的评价中，“活泼”“开朗”这样的词汇出现的频率最高。或许是很久以来，总处于郁郁寡欢的状态之下吧，对于学生时代那个“乐天派”的我，也恍如隔世之感了。

　　中学时，我曾很努力地啃书本，无数次期中、期末考试后，总是先在班里排名，后在年级排名。名次前进时逸兴俱发、豪情万丈；名次后退时屡屡立下毒誓，忙活着制订“第N号”攻伐谋略。日子过得很快，学并快乐着。大学时，我曾很勤奋很勤奋地学跳舞，在抱过N＋1个学姐学妹之后，终于修成系里数一数二的“舞林高手”。每次跳快步华尔兹，都累得大汗淋漓，可心里美得屁儿颠。说也怪，一回到宿舍，还是要大呼生活无聊。现在想想，那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1996年大学毕业，到如今一晃就是六年。在内地窝了两年，在深圳混了两年，漂到上海又是两年。可仍是一介小职员。发不了财，当不了官，可日子还得过。“三十而立”，也该有块立足的地方了。咬咬牙，狠狠心，四面抓挠，八方出击，我和老婆并肩作战，总算凑够了房子的首付款。事业的上升空间不大，爱情的热力不如从前，跳舞的兴趣早已退化，电影票贵得看不懂(所以常怀念大学里两元两片的时代)，泡吧没钱不说，里面还净是小青年。至于朋友，老的呢，多已音讯杳然(即有联系，抓着话筒也不知讲点啥)，新的呢，换了一茬又一茬(都是同事，你不跳槽他跳槽，人走情谊也难留)。

　　常常想，啥时候能邂逅一位独具慧眼的伯乐老板非要聘我做主管；有时想，啥时候天下能掉下一捆钱不偏不倚正砸着我的鼻尖；偶尔想，啥时候忽然来一次艳遇让这生活稍稍起点波澜。

　　这就是一个三十岁男人的生存境界，不崇高，却真实。

　　/林地

责任编辑：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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