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离婚的?”我问。因为网上已经聊到这个问题,所以,现在这样问没有一点尴尬。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说,“很短暂的婚姻,刚结婚两年的时候。”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我,我非常礼貌的全神贯注的在听,可是他那平淡的语调 ,没有任何的伤感,没有任何的悲哀,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有孩子吗?”我问。
“有个女儿,”他说,“跟她母亲过。”
“哦。”我轻声感叹。我记得网上聊天时候,他说过,不喜欢榕城的女人。
“她也在榕城?”我问,接着又问,“再婚?”
“在榕城,没有再婚,”他说,“一个人带孩子过。”
“哦!”我心内一惊。从他的讲述,我估计,他已经离婚至少七、八年了,这么长久,他的前妻都没有再嫁人?小小的孩子,这么漫长的岁月是如何熬过来的?孩子没有病的时候,已经有许多无法预计的麻烦,生了病特别是住了医院,那不是一个人能够忙得过来的。上一次,我儿子发烧住医院,好在有同事帮忙,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能否挺过来呢。我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带个孩子过,今后的日子……我不敢想象。
“多去看看孩子吧,”我说,“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
“很少去。”他说。
多么冰冷的回答!难道男人都这样?抑或离婚的男人都这样?毕竟,孩子身上流着自己的血脉。
“你没有再婚?”我问。
“有过几个女人,结婚干什么?结婚是错误,离婚是醒悟,再婚是执迷不悟。”他说,同时示意服务小姐过来,给我加了一杯咖啡。然后补充道,“现在这年代,为什么一定要个老婆在身边?现在外边有的是干洗店。”
哦!这样的男人,一个离婚的男人,一个完全丧失婚姻观念的男人,一个干洗店能替代老婆的男人。
“你病了,怎么办?”我的话,一溜烟跑出口。自古以来,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一辈子不生病的?即便现在科技发达,灭菌技术空前发展,但是,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无菌的真空里。我并没有诅咒他,而是道出生活中的现实,一个人人都会遇到的现实。
“我有医生,”他说,强调一遍,“我的私人医生。”
对,我差点忘了,他是个房地产商人,有的是MONEY。
“那…..”我又忍不住问,“当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谁给你端茶倒水?”
“我有很多奴才。”他说。
我惊愕,奴才,这个字眼儿,似乎已经和现代的人们拜别许久了,这是一种对人莫大的贬斥!对人格莫大的侮辱!这两个字,象两块巨大的冰块重重的砸入我这一腔热血,在飞溅的血光中,血的热量已经不能溶化残留的冰块,我只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向周身乱串……我再也没有刚来时的那种遐想,什么大哥?就这样的大哥?!这想象和现实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落差!我蓦觉见面之前那种感情的预支、思念的透支,现在骤然聚敛,膨胀地回收……
此时他的手指中间已经燃起一只香烟,那闪烁的红光淹没在透过落地窗的夕阳中,似乎他感到了我的异样。
“不,”他轻轻的说,也许他自己也觉得“奴才”二字似乎不妥,“公司有许多员工,在病的时候给我很多的关心。”
“可是,”我说,“这些关心和亲情怎会一样?”
“他们为了我的money照顾得很周到体贴。”他弹掉已经燃尽的烟灰。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
“可是,那都是为了钱!”我强调。
“我也很清楚,他们也清楚,照顾不好,我会炒他们鱿鱼。”话说的很平静,很平稳,没有丝毫的遮掩。
可是……这不是真情,我没有说出口。他很聪明,似乎知道我要说还没有说的话。
“其实,也有感情的,不都是money,虽然,money是前提。”他解释道。
Money,money,money!钱高于一切,钱重于一切,钱是他赖以生存的生命线。什么感情、亲情、爱情、友情在他这里似乎都不存在,一切都可以象商品一样买来,那么在完成商品的使用价值以后,就可以随意的象垃圾一样丢弃。忽然间,我佩服起那些把“活着不是为了钱,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作为信条的人们,至少,他们还有其他活着的目的,而不单纯是为了钱。
我看着眼前的人,一个如泰山般健壮的男人,头脑里却出现了一些我在残疾人协会看到的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人们。是的,这是一个商品社会的畸形,也许,有一天,当他无力赚到money的那一天,也就是他的生命线断了的那一天。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他对电话里的声音说道:等一会儿,我这里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心底笑笑,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有我这样一个高贵的女人在和他初次约会,由此,我知道,他愿意继续和我聊,尽管现在的时间已经超过未见面时预定时间10分钟。
“你现在的生活,怎样?”他问我。
我知道他是在了解我的婚姻。
“现在分居,”我说,“我还可以,很忙,下个月要考博士。”
我之所以告诉他我在准备考博士,是我想告诉他生活的丰富多彩,追求的多种多样,而不是单一的色调控制自己的一生。
“你是在榕城认识他的?”他问我,问我和我既要离婚的丈夫的历史。
“是,”我说,“7年前,我到榕城的第一个月,就认识了他,他说,他一见到我,当晚就彻夜难眠,以后,就追得很紧。其实,当时追我的人很多,刚好,我母亲去世,我就嫁他了,需要个依靠,可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讲这么多。其实,我本不必要讲很多,特别是对这样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讲,纯属废话。
“哦,”他肯定的问,“是乘虚而入?”
“或许。”我回答,心不在焉的应允着。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你忙,”我说,“那我先走了。”
“以后多联系!”他说。
如何联系?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要他名片,可是,他说,没有带,这个时候,我觉得和他再说任何都是多余的。但是,我想,他的手机号是真的,给我的名字肯定是假的。而我却把我的名片递给他。
“我这是真的,我从不做坏事。”我笑笑,站起身,我认为,没有必要隐瞒身份,从这一点上,我如此光明磊落已经胜过他一酬,尽管我是个女人。
他礼貌的站起身:“我有个香港来的客人就在这里,我已经迟了15分钟。”
我明白,他这话的含义,他不能送我回去,虽然,他说过,要用车送我。
再见!我离开了那个园桌子,出了大厅的门。穿过一辆辆小汽车,我走到路上。
眼前就是西湖的水,在夕阳中,泛着金色的光,似乎有千千万万条金鲤鱼在嬉戏玩耍,越过水面上点点游船,湖中心是一座绿色的小岛。我知道那个小岛上,在那高高的榕树下面,有孔雀园,他,我的丈夫经常带我的儿子去喂孔雀。我没有乘车,而是沿着湖边慢慢的走,眼睛却在那里找寻什么。恍惚间,远远的我的儿子,就在那里,在高高的开着红色花的大树下,在他爸爸的怀抱里,看着孔雀东南飞,徘徊绿岛间。哦,这不可能,孩子在幼儿园,而他呢,此时此刻在哪里?我仰向茫茫苍天,只有那被夕阳染红的鱼鳞状的云片,一层,二层,三层……他爱自己的孩子,对孩子的关心甚至胜过我这个母亲,从这一点上,我对他没有半点折扣,比这个唯钱是命的房地产商人强多了。
我就这样缓慢的散步,碧绿的湖水,白天鹅般的游船,凝乳般的栏杆,路边的奇葩异草,无不让我流连,我的思绪,就象头上那散开的棕榈树叶,在微风中摇曳。
同样是生意人,同样是主持一个公司,同样有很多员工,可是,我经常听到我的丈夫提到的是和员工建立一种亲情的关系,而不是主子和奴才;对有病的员工登门关心照顾,而不是员工来照顾自己;人在企业,在做人中做事,在做事中做人。如此的为人,我的丈夫比这个房地产商人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可是,我的丈夫,他却……
他,我的丈夫,是个极其有感情的男人,要是没有那样的事情,该多好!可那毕竟是事实,我无法原谅的事实……
作者:蓝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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