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写到这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沉重。心里的负荷并没有减少。我觉得自己很累。
也许我的手指不应该在此敲击键盘。
每个人总要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
我给何平打电话。他说还在加拿大,还得过一周。我说你回来的时候,北京的天空可能会变成黑色的。我说我在想你。小说都写了三分之一了。你还是等我写完之后再回来吧。
他说他也想我。只是身不由己。等有空时再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办法。除了这个男人,好像并没有什么男人可以聊天。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突然觉得自己寂寞。想起一个男人,那个电影院里递给我手帕的男人,有着何平一样的鸦片香水的味道。曾经来过这里喝过红酒,然而不敢给他打电话。
我已经吃了将近二十天的压缩饼干。纸篓里全都是剩了半枝的烟蒂。烟蒂是紫白相间的。上面还有一个金圈。我把它们存着那里。
那天,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打来电话。让我写一个关于蔡琴的稿子。我故意说不喜欢听这个老女人的歌。我没办法给她写。打开邮件,还有另一家杂志的约稿信。
忘了什么时候,我第一次听《恰似你的温柔》,只知道有一种情可以用来怀念。那时还不懂浪花的手,那一张破碎的脸。也不知什么事情会淡淡地来,又会好好地去。然而多年以后,尽管不想说再见,一切真的已经走远。虽然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已经不敢再怀念从前。
那时,不知道蔡琴。
自从开始在键盘上敲字,一直陪伴的也只有齐豫的《橄榄树》,也只有这样一首歌才符合自己流浪的心。年近三十的小女人从来都没有偶像。
写了一个小故事,发给编辑后,突然觉得终于了却一桩心事。我也需要稿酬,更需要这些陌生的朋友。
文字是一种载体,把心底的压抑变成了灰烬。离开自己的身体,变成公开的秘密。
那天,我进了新浪的一个聊天室。在网上遇见他。他的网名叫缺口。第一次把住宅电话告诉一个网上的男人。那天晚上,我们通话。
一个很有磁性的男性声音。自信的,然而也是伤感的。背景音乐正巧是一个女人塞着鼻子的低沉声音。年轻求得圆满,随着岁月走散,忍不住回头看,剩下的只是片断。生命不断转弯,起起落落变成习惯。爱情像是考验,从不承诺永远。这些年像陀螺一样旋转,爱恨都变得无关。过去的风雨留给别人评断,无愧了,一切都平淡。是有一点遗憾,幸福没有答案,付出不能计算,谁能够抚平背叛?不必再去感叹,要笑着把眼泪擦干。夜晚是个难关,寂寞需要勇敢。影子不会孤单,手心还有温暖,在心里的缺口,让时间去填满。
突然觉得世界太小。没有理由地对电波那端的男人有感觉。那必定是个心里有缺口的男人,然而懂得用那个脸上有泪痣的女人安慰自己。
知道是蔡琴的声音,但从来没听过这首缠绵而又超脱的歌。那一瞬间,突然喜欢上了那个让蔡琴做背景的男人。
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在深夜的电话里聊那么长时间。他甚至告诉我长达8年轰轰轰烈烈的马拉松恋爱。他说我可以见你吗。我说最近不行。我要处理一件事。
第二天,第三天……零点,总会响起电话铃声。伴随着蔡琴的《大女人》、《把悲伤留给自己》。于是我会关掉自己在听的任何音乐,静静地听他。从少年往事,情感伤疤,直至最终的理想。
他在电话的那头唱《缺口》。这些年像陀螺一样旋转,爱恨都变得无关。
他说我想见你。
我说为什么。
他说没有理由,只是想见。
我听见电话那端有打火机的声音。我说你点燃了一根烟。
他说是的。
我说你的睫毛是否很长。
每一次,在他温柔的声音里入睡。但我没办法见他。我需要完成这个长篇小说。我需要了却过去。我需要埋葬那些出现过的男人。
那个男人准时在0点给我打电话。我们会聊很长时间。我甚至把他说的话,写进正在继续的小说。
我也会在某些时候点一根烟。他说你抽的是什么烟。我说圣罗兰。他说你喜欢哪一种颜色的。我说那种浅紫的。他说感觉到你穿着紫色的睡衣。我不说话。
有一种神秘的气氛笼罩。这个男人将会在我的生命里扮演一个角色,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他。
过了半夜,因为喝了好多水,吃了太多的压缩饼干,肚子有点胀。
还是起来写我的故事吧。我需要阳光。我需要出去。我只有完成了这个故事,才能重见天日。我只有吃完这些饼干,才能吃米饭。我已经在渴望吃家常菜了。
那天,缺口男人又打来电话。我说你先听我讲故事吧。听完这些曾经的故事,你就不想见我了。他说好吧。
于是我从头开始,给他讲了已经发生的故事。
如果还想见我,就请继续听。直到你不想见我为止。他说我依然想见你。
好吧。故事继续。
那是在公司上班时发生的事情。有一天,快要下班了,我的上司王默同志拿着一叠材料来到我面前说这些材料要快点打出来,明天早上八点以前一定交给我。
虽然我有点不悦,但还是不敢有意见。
本来我约了同事晓冬下班后去逛秀水街。眼下我看着那一大叠东西,心里直骂老总,也只好叫晓冬下班后别等了,谁让自己是为别人打工的呢?
晓冬倒无所谓,她是地道的北京人,经常显示出北京人的优越。其实她家住在两间小平房里。她长得很高,不算漂亮,只是有点怪怪的。眼睛像俄罗斯姑娘,说起话来带着刺,总是装着无所谓的表情。我不太喜欢她。
我翻开材料一看,是一份《投标方案》,大概熬过一晚上可能也打不完。
那天加了一晚上班,凌晨五点的时候终于完成,我吐了口气,伸了伸腰,关了电脑,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等别的同事来上班时,我还睁不开眼睛,自己泡了杯牛奶,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汉堡包,继续开始我的工作,准备把所有的稿子打印出来。没想到电脑出现白屏,吓得我大惊失色。我心想糟糕,昨天晚上实在太累,忘了存软盘。
我想这下完了,今天等着王总炒我吧!
我坐在小转椅上,一动不动,大脑一片茫然。想着下一步走出公司后该怎么办。反正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我就等着王总上班,跟他解释。我想不应该全是我的错。
八点,王总准时上班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我紧跟着进去,把原稿放在了他的桌上。他翻了一下,瞟了我一眼,瞪大了眼睛,等着我说话。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眼泪先刷刷地流下来了。当时没觉得什么,只是昨晚一夜的辛苦白费了,好像上帝捉弄我似的,偏要在我打完稿子后电脑才坏,要知道这样,我就先打印出来后再休息。说什么都迟了。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说我昨晚一夜没睡,可是等我打完后,电脑坏了。
王总没说什么,让我赶紧重新打。等投资公司来了电话再说。那时,我觉得只是一个打字工人。
于是,我擦干眼泪,再次埋头,专心地操作起来。
当然比昨天快了许多,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一页校对一页,一边排版一边打印。王总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中午他给我买了一盒快餐。我扒了几口便扔到了一边,就这样直到下午两点终于大功告成。
长时间盯着显示屏,几乎让我的眼睛快睁不开了,走出办公室,我的腿一软,晕了过去。
公司上下一时都慌了,一位男同事背着我下了楼,王总亲自开车送我到宣武医院,据说闯了两次红灯,警察倒也没有追上来,挂了急诊,一查没事,只是劳累过度。
作者:林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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