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完点滴,躺在休息室,王总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我,眼里传过来的信息是我好可怜。
我转过头去,觉得生活太累了。
从进医院到出来,王总对我只说了一句话,小林,你怎么可以这样楚楚动人。
回到公司,别人都已下班,打完的稿子还在办公桌上,王总打电话本想约投资方再谈谈,可是晚了,连投标的机会都没有了。当然,如果有铁关系,也不一定。
一切都是因为我。虽然我脑子一片混乱,但还是从王总的谈话中知道了对方的意思,知道公司这次发展的机会可能因为我而失去了。
王总像老外似的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故作潇洒,他说请我去吃饭。
在这样复杂的情形下,我当然不可能拒绝他。
我们一起下楼,我钻进王总的尼桑。他注视着前方,专心地驾驶着方向盘。我们都默默无语,谁也没有心情打破这份宁静。我不知道该作怎样的解释,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跟他说抱歉。
王总动了一下嘴唇,牵强地说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
王总的车是开往房山的方向,他在卢沟桥旁停了下来,三三两两的行人,若隐若现的路灯。
我们在桥上看着远处的夜色,星星一眨一眨的,想到城里的夜空太亮,根本没办法看见星星。
那是我第二次单独跟王总在一起。看着他无奈的表情,觉得有点凄凉。
难道每个人就应该这样苦苦奋斗?为了更好地生存,却时时感觉如履薄冰。
我们沉默着转了一圈,回到车上。
王总带我到了一个不大的餐馆,他让我点菜,我倒是确实饿了,我点了自己最爱吃的酸菜鱼,一个空心菜。他要了自己爱吃的两个菜,还有两瓶啤酒。我要了一罐露露。虽然菜不是很好,但还算丰富。他小心地问我:为什么爱吃空心菜,是不是你也没心呢?王总夹了满满一筷子空心菜放到我的碗里。
我对他嘻嘻地笑着,我不仅没心,还是没肺的呢。
在幽幽的灯光下,我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着。
王总有些例行公事地问我工作情况。
我抿了一下嘴,说可以吧。对我有什么看法?他的笑里藏着神秘。
我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唇,放下筷子,我略微想了想半年来公司的情况和今天刚发生的事,对他眨了眨眼睛,大胆地说道:如果你让我说真话,你不是一个出色的经理,可你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
王总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想到我会这么评价他。他举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下,狡黠地说以后会做一个出色的经理,一个不好的男人。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似乎感觉这句话中隐含着什么,于是我辞不达意地跟他说还是做原来的你吧。
他的眼睛开始散发热辣,我不好意思对视他。
独自喝着我的露露,没想到已经喝完了。他跟服务员说再来一罐露露,我偏不要,要了一个雪碧。
王总给我倒着雪碧。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电话。李涵有点急切地问我在哪儿。他每次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我没好气地回答他在外面吃饭。
他说跟谁一起。
李涵想跟我找茬。我不想说话。
那边也长时间没有声音。最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两天没回家了。
不知是手机的信号弱,还是李涵自己挂断了电话,我无奈地关了手机。他关心地问我什么事。
我没有掩饰什么,说没事,不管他。
我送你回去吧,免得你朋友担心。他说。
我很矛盾,不知何去何从。回去肯定会是冷战。我知道李涵他不会责怪我,但他也绝对不会为我弯腰。我又没做错,凭什么?
王总结了账,站起来。我跟着他跳上车。
他还是一声不响地开着他的车,我微闭着眼睛注视着前方。突然一个老太太牵着一个小孩过马路,我歇斯底里地大声喊。
前面是斑马线,正好红灯。
王总不慌不忙地,一直很专心地开着他的车。停车的时候,他的一只手伸了过来,牵了一下我的手。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
我不好意思地斜看了他一眼。
送我到家,我下车后,跟他挥了挥手。
我从包里拿出钥匙,许久许久却始终打不开门。我正疑心是否拿错钥匙,忽然门开了。李涵又回到沙发上坐着,我不想追问他为什么要反锁着门。我没理他,自己去洗了澡,准备睡觉。
没想到,李涵他忽地上了床,把我给抓了起来。
我想战争要开始了,不是我想像的冷战,而会是一场很激烈的暴力。我冷冷地说你想干什么。
李涵举起了那双纤长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后又放下了。我翻身下床,拿我的衣服。
林影,不要走。李涵扑过来抱住我的腿。
然后我又哭了,不知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感动。
其实我出去又能上哪儿呢?那夜,李涵明知道我心的徘徊,还有所要求。我有点例行公事,没有激情,也不迎合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李涵这么冷漠了。虽然不是那么爱他,但在黑夜里,我们应该还是比较默契的。我敏感地意识到李涵的分裂性格以及矛盾的表现。
李涵是希望每天能碰撞出火花的人,可是我太静了,我们就这样痛并快乐着。接下来一段时间,李涵应大学朋友邀请,给一个公司搞CI策划,而后又给他们搞了一组摄影,忙了一阵子。
我的工作也突然忙了起来,晚上加班回来还失眠。李涵也不再跟我探讨艺术。我们之间只剩下肉体的交流。
后来,连床上的交流也少了。
我心里明白,生活压力过重,但我除了给他精神上的安慰也无能为力,而我的心里也很苦涩,有时在李涵面前不知不觉就会走神。
有一天夜里,李涵告诉我他想辞职,想离开北京,去海南发展。我问为什么。
他告诉我只想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他会回来,他让我在这儿等他,等他像个真正的男人的时候娶我为妻。他必须要有足够的硬件。我知道我无法挽留。他去意已定。
不必对我承诺什么,也不要费心地去约束自己,如果多年以后,你感觉我仍然是最好的,那么我们仍然继续。
是否因为爱得不深,于是可以分得很清。
我为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吉利剔须刀,小熨斗,五双白袜子,七条内裤,毕加索的画册,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爱之轻》。
我送他去首都机场。奇怪的是,此刻面对离别,我竟没有哭,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他真的是否会兑现他的诺言。
回到家,我摘下了那枚钻石戒指,把它放进了那个心形的红色锦盒。
他的大学同学欧阳楠在海南承包了一家负债累累的杂志,一直希望李涵能过去帮他。
他同欧阳楠合作。欧阳任副主编兼广告发行。李涵任主编负责编辑部。
想不到他们奋斗半年,这家杂志的发行量由原来的几千份推到了六万多份,不仅还清了债务,而且还略有赢余。
李涵打电话告诉我,他考了驾照,当杂志发行到十万份的时候,他要在海南买一座花园洋房,再买一辆车,回北京接我。
中秋节那天,我接到了一份来自海口的鲜花礼仪电报,包装得很精美的一枝玫瑰,只有一枝,却出奇的艳!电报上只有一行字:节日愉快忧郁不再想你。没有标点。李涵怕我寂寞,寄给我好多VCD,还有好多新近照的照片,背景是繁茂的绿树和鲜花,海鸥翩翩翻飞的大海,细致浪漫的沙滩,别具特色的亚热带植物,美丽的椰林。
海南岛多情的风抚慰着一个异乡人孤独的灵魂,也吹黑了他的皮肤,他说他等着我一起去天涯海角。
丝丝感动浸润着我的思绪,却隐隐觉得这种幸福来得太容易,容易得让人害怕,容易得让人不敢接受。
从此,我开始喜欢喝椰风牌椰子汁。尽管爱人不再身边,我都能守住自己的心。那时,还没有学会抽烟。
然而现在,我抽圣罗兰。总是想到那个时候。也许是因为我后来的不轨,才导致了李涵的死。上帝想通过他的死,才惩罚我。让我丧失了惟一一次可能结婚的机会。
是的,只有这个男人送过我钻戒。而且他不是很有钱。
作者:林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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