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晨走了。
我常常回忆起这样的镜头,月光明媚的晚上,我们依偎在窗前悄悄地私语,长久地轻吻着。
淡雅的光辉折射出我们的激情和爱意,温柔的月光透过窗口洒落的绿色地毯,我们忘 情地做爱。
幽柔的音乐,如同飘浮的云托起我们起伏不定的身体。
继而我又会陷入深深的思索,该怎么跟李涵坦白呢?我不知道自己被两个男人爱着是幸还是不幸?
虽然李涵知道我曾经爱过一个军人,但是他不清楚我们之间的爱到底有多深,如果有必要,我真的能够为罗晨献出我的生命。
此时此地的我不是处在三角恋爱中吗?天哪!我在不知不觉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阳台上那棵小小的石榴树上,火红的石榴花竞相点缀在枝头上。
日子尽管在悄无声息地流逝,繁忙的城市却依然在轮回着白天和黑夜。听着李涵越来越急切的声音,他说要回北京一趟,但我始终开不了口,毕竟他陪着我度过了情绪最低落的时光,也给过我快乐的感觉。
那一段时间,我老是头晕,心里也有一丝害怕。可没想到的事终于发生了,向来都非常准时的例假过了五天还没有来,我一天比一天更担心,只好在一大叠的报纸中寻找药物流产的地方。我想起了某些影视剧中女主角悲惨的命运。
星期天的早晨,我一个人鼓起勇气去了一家妇科医院,就诊的是一个比我稍大一点的姑娘,我有点怀疑她的医术。
外边有一位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女孩,捂着肚子一声不响,但她的脸色明显告诉我,她很疼,坐在旁边的那个男孩可能就是令她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吧。
医生拿过一张表,不冷不热地问我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不假思索地报了个假名。
她又问我多大了。住哪儿。
心想怎么那么麻烦,我堕胎问我家住哪儿干什么。
验一下小便吧,做B超。去一楼交款。
于是我乖乖地到一楼交了款。
第一次做B超,搞得我很紧张。她在我小腹上倒了一些透明的东西,拿着那个探照灯似的东西照了一下,看着显示屏说行了,大概一个月。
于是她配给我几颗药,让我早晨吃饭前两小时用凉开水吞服,分两次吃。让第三天早晨再去医院,不明白的可以打电话,《服药须知》上有电话号码。
其实我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我装好了药,看了一眼《服药须知》,便回来了,这时发现一楼来了好几对年轻人。我独自一人走出了那家妇科医院的大门。当晚,我忍不住给罗晨打电话,本只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但我哭了,他问怎么啦。
好长时间的沉默。
我鼓起勇气对着话筒说我怀孕了。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妈像很震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问确定了吗。
我去医院做B超,已经证实了。我冷冷地说。
那怎么办呢。他问我。看来我是自作主张了,我的决定在他之前。我能怎么办呢。
你要注意身体,应该没事的,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不要担心,而且时间也不长。肯定会很疼吧。我幼稚地问罗晨。
那我怎么知道。我是男人。小傻瓜。
看来男人是比女人轻松,正像爱情只会让女人束手无策,而绝不会为难男人。电话那头一片静默。
一种悲哀顿时笼罩了我,和着泪水,我沉重地挂下了电话。
想想古人做爱肯定很简单,纯粹到只是两个身体的浓缩,最起码不用考虑避孕问题。
一夜无眠,电话再也没有响起。
按《服药须知》我按时服了药,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和不舒服。
第三天一大早,我准备了卫生用品,买了一瓶矿泉水空腹来到医院,没想到已来了好几个姑娘。有一个女孩坐在一楼的椅子上使劲捂着肚子。
我好害怕,也有点担心。不知是问她,还是问自己。很疼吗。
那个女孩好像说不出话,从喉咙底里发出的声音。不很疼,但是很难受。我支撑着自己的脑袋,上了二楼。
医生问我的名字,她查了一下登记卡,问我服药后的反应,又给我两粒很大的药片。那边有开水,吞下去后,到外面走走,有什么不舒服,马上上来。
我走到外面。用自己带的矿泉水吞了药后,下了一楼。我不敢走得太远。在报摊上买了一张晨报,怕在外面晕过去,慢慢地返回了医院。
翻开报纸,醒目的几个字映入我的眼帘。今天是母亲节。我的天!怎么赶在那样的日子。
可没容我多想,一会儿的工夫,我就全身发冷,一下子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有一个女孩看着我不行,就扶着我上了二楼。可是医生根本就不管,说是没事,打开休息室的门,让我们几个都进去。休息室的空气很不好。里面有两排椅子。我上了那张床。
我躺在那儿,大概样子比较可怕。
几个女孩都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有一个小女孩似乎什么事也没有,还晃来晃去的。
我捂着肚子,但根本减轻不了一点疼痛。
白色的屋顶好像在无声地转了起来。旋转的速度好像越来越快。我只好闭上双眼。
顿时,我感觉我的灵魂好像在飘起来,可我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往地狱坠。
此刻,我想起了初遇罗晨时的激情。想起了喧嚣的机场。热闹的车站。每一次痛苦的吻别。想起了和他做爱时放纵窒息的瞬间。
身体的依恋是如此直接而强烈。但做爱的本质是冷酷而伤感的。激烈的深情通过身体,最终会在痛苦和窒息中结束。
天与地在分离,灵魂和肉体在分离。
假如我今天回不去,大概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个可怕的地方。
罗晨,你知道吗。我为你忍受着疼痛。你在哪儿。我好渴。我想我的脸上纵横着擦不干的泪痕。
我记得我的水放在了外面窗口上,但我说不出话。劳驾那些陪其他女孩子一起来医院的男朋友。
足足折磨了我两个小时。我都疼得没有感觉了。隐约感觉下面流出血来。于是我走到医生那儿。我有气无力地对医生说,给我看看。医生让我进里间,给了我一个小小的白色搪瓷盆,在一大片粘稠的鲜血中我发现了一小团模糊的东西。面无表情的医生用一把镊子在里面拨弄了一会儿。
看着那团鲜血淋漓的绒毛似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与心爱的男人激情过后的产物。
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朵玫瑰。一朵被放在夏日的阳台上洒干了的花蕾,还来不及盛开,就在一夜之间彻底枯萎。即使用再多的水分滋润,也无济于事。
医生给我开了两瓶益母草糖浆,宫血宁片,还有什么消毒液等等,她告诉我半个月后如果还有血,来医院检查。
回来的路上,经过超市,我买了一点饮料和补品,打了一辆车就回家了。
一躺到床上,就真的不想再起来。
起先倒没什么,后来发觉肚子越来越沉重,侧一下身就剧痛一阵,根本就不能动弹,连起身到卫生间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天!怎么办。只好打电话跟王总请了三天假。顺便给罗晨打电话,听到他温柔怜惜的声音,让我镇定了好多。
似乎是前生注定,应该替他受的罪和苦。我相信我是他前生的夏娃。
初夏午后的阳光在一点点地收敛着。阳台上那株含笑花开了。香蕉似的气味弥漫在那个孤独得有点凄凉的空间。
夕阳残照的时候,说不清又是一种什么原因,我突然涌过一丝悲哀,一种向母亲诉说悲哀的情绪,已经走过的那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让我有一种倾诉委屈的欲望。
整整在家里躺了三天,才有了点好转,但下楼时腿发软,我想那个时候的自己肯定连一只蚂蚁都踩不死。
此生,我不可能忘记那一年的母亲节我流失了自己的小生命。
异乡的母亲节鲜花锦簇,我却感受着一种失落的呼吸,聆听着来自远方没有内容的哭泣。我躲在洁白的最深处不敢祈求谁的原谅。阵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在晕眩中寻找着薄薄的唇翼。
请原谅我如此柔弱的双肩,却早早地埋下这枚涩涩的青果。原谅我颤抖的双手,毫无选择地将利刃举向那微微的脉息。
从此,我只能在梦中回忆起曾经的那刻喘息,追忆节日里这丝失血的苍白。可什么时候,你还会追寻我的声音而来,不知是否还能听见我心底的呼唤。
这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摧残着自己的感情,让我彻底丧失掉爱另一个男人的能力。
虽然我害怕这种疼痛,但心中有一种遥远的渴望。憧憬着将来有一天,我被护士推进产科,外面有一个焦急地等待着我的男人,我希望那个男人是我心爱的罗晨。
这样麻木地等待,这样执着地厮守青春,是否会换来将来的幸福?我不知道。我和罗晨,仿佛是上帝手中的两枚安静冰冷的棋子,被控制在宿命的掌心里。那是我最惨的一次经验。一个女人最痛的经验。
可是,我毫无怨言。
作者:林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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