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上帝在捉弄我。
那是一个阴郁的晚上,气压特别地低,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打着空调,没有吃晚饭,躺在床上悠闲地看李涵寄回来的美国片《CRAZY IN LOVE》。封面写着两句经典台词:拥有你是我今生的期待,别忘我是你今生的最爱。
影片由奥斯卡三大影后首次携手合作,由郝莉杭特、马修考利杰、叶莉斯珊德主演,其中郝莉杭特还是坎城影展最佳影后。
故事讲的是乔琪一家的生活:他们几十年三代同堂平淡无事地住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庄园里,乔琪婚后也与丈夫尼克十分恩爱。有一天,尼克有批大生意必须要远行伦敦接洽,要好几周才能回家。刚开始的几天,乔琪并不觉得难过,数天后寂寞爬上乔琪的心扉,她开始胡思乱想,醋劲无名而生,以为尼克和另一同去伦敦的女子有暧昧情结。在那个时候,乔琪认识了英俊潇洒的摄影师,两情相悦,有爱的火苗在微微窜起,乔琪陷入了迷茫。
这个时候,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我拿起话筒,心不在焉又职业性地问候:
“喂,你好!”
“请问是林影吗?”
我听到一个陌生男人深沉的声音,我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我犹豫地回答:
“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欧阳楠,李涵的合作伙伴。”
我敏感地意识到李涵是不是携巨款逃跑了。
“哦,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对方欲言又止的叹息,我也沉默着。
“林影,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曾经听李涵不止一次地谈起过,你温柔中不失独立,应该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也许我告诉你的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但是你一定要镇定,好吗?李涵不让我告诉你,我是偷看他的通讯录才给你打的电话,因为我不得不告诉你!”
“我的天!到底什么事?”
脑袋里一晃而过的是车祸的场景,是不是李涵他成了残疾了?
“林影,请你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李涵他得了白血病,已经到了晚期。”欧阳的声音很低沉,仿佛来自另外一个星球。
我是不是听错了?李涵得了血癌,怎么可能?半年前离开北京不是挺好的吗?半个月前不是还给我发电报了吗?难道他一直瞒着我?
想起来自己真奇怪,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居然没有像影视剧里的情节那样晕过去。我握着话筒,一言不发。
“欧阳,李涵现在在哪里?我能不能和他说几句话?”我急切地问他。“李涵自杀未遂,现在在海口市第一医院。”
想不到他还自杀,可见李涵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我奇怪自己竟那么冷静地对欧阳说:
“好的,请你转告李涵,请他等着我一起再度自杀。”
当天晚上,我向王默请了假,告诉了他实际的情况,并让他订了一张去海口的机票。
北京的秋天应该是秋高气爽的,但那天下午却出奇地阴郁,飞机准点起飞,我是F座,靠着舷窗,旁边是一对青年男女,在谈论公事,虽然可以往下看,但能见度很低,一片模糊,正像我那时的心情,摸不着一点头绪。
我把座位往后摇了摇,看了一眼行李架上的小黑皮包,闭目养神。
大概飞了一个小时后,空中小姐告诉我们飞机的冷却系统出现故障,大家的情绪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又告诉大家要冷静,到海口还需两个多小时,可能会降不下来,为安全起见,要飞回北京。
机身非常灵活,很平稳地就转了方向。
当飞机平安降落在首都机场的跑道上,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几个老外不知在说些什么,骂骂咧咧地,我们又回到候机大厅。我给欧阳打了手机电话,说飞机晚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起飞,让他别等了。
等了三个小时,已到黄昏时分,我们终于又上了飞机。看不清外面的风景,同时心也一片漆黑。同机的人都在讲着粤语,我听得不太明白。幸好空中小姐拿来了报纸和饮料。
眼看三个小时的行程将要结束的时候,这架破飞机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空中小姐又不好意思地告诉大家,海口上空能见度太低,飞机一时无法降落,她告诉旅客拿掉身上所有的硬物,系好安全带,以免颠簸引起不必要的事故。
机舱内顿时惊恐万状,我的内心一下子信起命来,莫非我做错了什么,上帝不让我再见李涵。
我清醒地知道,如果飞机险遭不测,那么空中小姐会拿来纸和笔要我们写下最后的话,把这些遗嘱放进黑匣子里。那么我最后的牵挂该留给谁呢?
我不知道,但愿上帝不会如此残忍地让我选择。
终于,飞机平安地降落了。海口的空气比北京潮湿得多,气温也高了好多度。我脱了一件小上衣。
我没有给欧阳打电话,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朝南宝路开去。海口的夜空很明亮,大街上的霓虹灯闪烁着。没有人知道一个异乡女孩第一次踏上海岛,却为了一个垂危的男友。
最后我怕找不到,还是给欧阳打了电话,他说在欣安花园楼下等我。因为我们没有见过面,我告诉欧阳我穿一件紫色长裙。
欧阳穿一件紫色T恤,牛仔裤,长得不高但很精神。他跟我握了一下手,接过我拉着的小皮箱,谁也没说什么,却像老朋友似地朝他的住处走去。
欧阳打开家门,对我说:
“李涵还在医院,他不知道你已来海口。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是不是明天再去看他?”
“也行,我能不能先看看他的病历?”
欧阳告诉我,李涵工作特别卖力,两个月前,他感冒了,但是没有去医院,只是随便吃了点药,也就好了,一个月后脸上开始没有血色,精神也不好,变得有气无力。到了医院一验血,白细胞竟然少得可怜。医生没有告诉他,通知了欧阳,但事实上他自己很快就知道了。
怪不得好长时间没接到李涵电话了。
听欧阳说,李涵的病情急剧恶化,白血病很难确定能活多久,也许明天,也许十年后。
大概我的心理有所准备,对于人的生命,没有太多的苛求,只是不理解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得了不治之症。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海口的空气特别潮湿,那是一座流行夜生活的城市。虽然时间已经不早,行人不是很多。
我一夜没睡好,但还是精心化了妆。盘了一个头,卡了一个银色的蝴蝶发卡,穿了一件天蓝色的棉质长裙,紧缩的腰围,腰后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宽大的下摆缀着碎花般的蕾丝。我想给李涵一个意外的惊喜,刻意把自己打扮得雅致一些。
和欧阳一起走进李涵四楼的病房,里面有三张床,李涵的床靠着窗,窗台上放了一盆君子兰。我轻轻地走到他的床边,李涵竟然毫无察觉,一动不动看着他的书,从侧影看过去,他的脸色苍白,似乎瘦了好多。
那一刻,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恨不能跑过去拥住他。但当着欧阳的面,我只好强忍住自己的感情,只能默默地凝视着他明显消瘦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李涵似乎意识到什么,平心静气地说今天不输液了。
原来他把我当成了护士。
输液干什么,再自杀一次吧。我冷冷地说道。
你管得着吗,说不定还有可能。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下一次用什么方法自杀。我更加气愤了。
这时,李涵大概觉得不对劲,回过头来看见是我,吃惊地睁大眼睛,仿佛不认识似的。
四目注视的刹那,我好害怕,难道这就是曾经爱我,具有狼一样野性的李涵吗?他瘦削的样子令我心疼。我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他。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漫过脸颊,掉了下来。
李涵伸出他的手,拉过我。我坐到了床沿上,双手不自觉地去抚摸他的脸。长长的睫毛,高高的鼻梁,依然还是如此迷人。深邃的眼眸凹陷了许多,头发没有以前浓密了。李涵的目光迎接着我的怜惜和疼爱。我倒在他的怀中,紧紧地搂住了他的头。
我不敢轻易碰触他,当时我是热伤风,怕传染给他。
李涵的病确实已经很厉害,从一开始的药物治疗已经到化疗阶段,可病情没有得到控制。自己根本没有造血的正常功能。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花了七万。
同病房的还有两位是小男孩,一个从湖南来,只有八岁。一位是三亚的,二十岁。那位八岁的男孩在这个病房已经住了两年,已经花了三十多万,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在海关工作,奶奶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每天来看他两次。那些人在干什么呢?是等待死神还是在等待奇迹?
作者:林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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