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写到这里，我的烟压缩饼干几乎快没了。我心里想，我可以吃其他的食品了。我可以再去玉泉路买鲜花了。

　　你对这个爱情那样珍惜，以致于你把它置于保险的地方，超越了时间、生命和空间范围。你时常称心如意地想到它，但是它究竟变成什么样了，你从来没有留心看看。

　　这是波伏娃说过的话。然而却在我身上应验了。

　　因为我和罗晨分开得太久而麻木了，也许是生活掏空了我曾经的浪漫和善解人意。正像一根弹簧，有回弹极限，拉开得太久，超过了那个极限，就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

　　我不想再怀念伤感的过去或者曾经生生死死的感觉，我觉得我也可以和那些平凡的女人一样生活，有玫瑰，有红酒，有音乐，有诗意。也许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也为了免受伤害，我只想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生活会给每个人开心的机会，我不想放弃，寂寞其实不会让人美丽的。

　　气温好像又冷了好几度，我穿了棉睡衣，棉脱鞋，像个大洋娃娃，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在李涵留给我的电脑上写我自己的故事，其实我想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的过去彻底地告别。

　　我的英语六级已经考完，但不知道通过没有，所以也有足够的时间回忆过去。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我极不情愿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扰，包括罗晨，我没接那个电话。也许是他晚上有应酬又要向我请假，说几句无奈的话，让我没有办法地答应他。别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是个打工仔呢，就那么忙，以后还能有机会一星期和他共进一顿晚餐吗？第二次的电话我还是没接。

　　我把电话机的声音调到了低音量，不再那么尖锐了。

　　然后我的呼机又响了起来，是一个不熟悉的电话号码。因为是数字机，我也不知道此人姓什么，也没给回电话。然而呼机一直响个不停，也许那个呼我的人告诉寻呼小姐呼上十遍，我相信可能是这样。

　　这个下午我的家里出奇地热闹，电话铃声和呼机声响个不停，像是交响乐，如果我有手机，可能还会更热闹的。

　　好吧，如果再来一次电话我就接吧。

　　我就躺在床上，等待电话再度响起。嘿，还真怪，等了半个小时，电话一直不再响起。

　　其实有时候还真是那样，终于为某人的挚情感动而下定决心要接受那个人的时候，而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当你鼓起勇气拿起慧剑想斩断自己情丝的时候才知道并没有东西让自己割舍。

　　人生就是那样吧。走走停停，离离合合。

　　有人敲门，我穿着脱鞋去开门，我的天！是那个人，何平。他说你在家，怎么不接电话。

　　他把深蓝色的羊绒大衣脱了下来，内穿一件米色底纹浅咖啡线条的羊绒衫，一看就是质地很好的那种，如果能摸一下应该是一种特别柔软的感觉。胸口绣着一个鳄鱼标志，鱼头朝外，很凶的样子，衬衣的领子是白色的，领带结打得很细，下身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裤子，皮尔·卡丹的黑色皮鞋。

　　我说我不知道是你呀。天知道我怎么做了那么一个怪的动作，竟然张开了双臂，本来也许是想拥抱他的，而后来改成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

　　我把他迎进了屋内。我的居室一直都是那么干净的，随时都可以欢迎客人的那种。罗晨也不随手乱扔东西，跟我一样有良好的习惯，循规蹈矩，一成不变。想起我的头发还一直没剪呢，罗晨也不再提起。

　　他说在家忙什么呢。

　　我说刚考完英语六级，没什么事，想轻松一下，构思过去，准备写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没想到灵感全都给你赶跑了。

　　过去是让人构思的吗？只是令人怀念而已。

　　他说既然已经打扰了，那下午我请你去打保龄球，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成熟的男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你不容易接受的东西，他首先会替你先找好理由，而且搭好了台阶让你顺利地走下去。

　　而女人往往就是傻，总是在那样的时候表现矜持，其实这样的矜持人家看得多了。我故意地想了一下，笑笑说好吧。

　　那总不能就这样走，他提醒我。

　　没问题，等我十五分钟。我给何平打开了电视机。

　　我走到卧室，神采飞扬地换好白色的毛衣。平时搭配一条牛仔裤就出去了，但今天穿牛仔裤不好吧，人家穿得如此有品味，那换成及膝厚裙子，那么冷的天，不行。怎么办？里面穿一条羊绒裤吧，再套一双长统靴子，应该是不错的组合。

　　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然后洗脸，淡淡地化妆。等一切准备就绪，我拿起床头柜上的笔给晨写了一张便条：我出去了，晚上可能晚点回来，别等我！

　　我匆匆地查了一遍窗子、煤气等，最后一次站在镜子前抹了一点口红，又抿了一下嘴唇，朝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神采有点飞逸，心在突突地跳动，然后我走过去拉起何平的手，关了电视机，拿起自己那件快穿不出去的灰色长大衣。

　　我们走吧。我清清楚楚说的是我们。

　　我们没去打保龄球，而是开他的奔驰去了中友百货。可能是我的衣服和他的身份不相配吧，上下没有一件是名牌的，也许他觉得应该把我打扮一下，才够资格和他在一起。

　　那是第一次由一个有品味且有钱的男人带我去商厦，也是我第一次花一个相识已久却又不太熟悉的男人的钱。

　　我们走到三楼女装部。空调开得很大，一上来就感觉热。货架上琳琅满目，我跟在何平的身后，左看右瞄的。何平指着一件粉色的套头羊绒衫，珍贝的，价格标的是1058元。我从来没买过这么贵的毛衣，所以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起来往身上比划了一下。

　　导购小姐满脸堆笑。小姐，你皮肤这么白，穿上这件毛衣，肯定更显光彩。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不喜欢被毫不相干的人蓄意吹捧。

　　看着我不是很热情，导购小姐就跟何平说，先生真有眼光，这一款是今天刚上的货。何平的眼角向上一翘，微微笑着，似乎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迎接着他的目光，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以示还可以。

　　他说好吧，就要这件了。

　　等服务小姐开好单子，何平就去收银台了。

　　等他返回来，导购小姐已经把毛衣装在一个纸盒里，并套了一个大大的塑料袋，说了一句纯职业的话欢迎下次再来。

　　我们随便地转着，何平拿过一件衣服在我的身上比试着，最后挑了一件浅紫色收身的羊绒中长大衣，又挑了一件黑色的不知是什么牌子的裤子。

　　他说走，进试衣间试试，顺便把新买的毛衣穿上。

　　我们走到试衣间门口，因为里边只有一个挂勾，那么多衣服挂不下，所以何平就站在门口帮我拿着衣服。穿上一试，还可以。

　　还是他付钱，我就穿上了，何平帮我拿着那几件旧的衣服。

　　接下来我们又去挑皮包，他给我挑了一个皇家保罗的黑色坤包。他自己还买了一个枝票夹。然后我们去开票处凭收款单开了一张购货发票。

　　看来他还能报销，怪不得那么大方。

　　女人的虚荣心在那个冬日的下午一次性地得到了满足。

　　冬天的黄昏，何平载着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好像什么都安排好了似的，不容我费心。开车到了西单，把车停到了停车场，然后带我去电信局。他自己挑了一个手机，上了一个全球通的号码，很简单，很迅捷，然后他把以前的那个手机插上新的卡递给我。给你，换个手机。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下子没领会过来。我不知道他怎么会送给我一个手机。他拿着手机就拉着我往车库走。

　　我们上车。然后开车去了三里屯。

　　作者：林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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