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熄灭引擎,泊好车。
那几件旧衣服就扔在了车上。
酒巴的气氛很好,厚厚的窗帘,一个个的小包厢非常雅致。悠然的琴手在钢琴的一侧,正好在弹着熟悉的《魂断蓝桥》。虽然是冬日的黄昏,里面依然是暖洋洋的,真像影视作 品中的那样,经心的浪漫,不容拒绝的轻柔。
我们要了两杯蓝山咖啡。
整个下午,我仿佛置身在梦中,喝了咖啡依然没醒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也能这样,理所当然地能接受一个男人的邀请和礼物。
何平和我都很少说话,我们在静静地听着,我在享受着这一切。
萨克斯手在吹着《一帘幽梦》,竟然是我那么喜爱的一枝曲子。
如果说人生如戏,今天所经历的事应该是每个少女憧憬过的其中一个梦,一切是那么自然,我也确实很开心。那么按照小说的发展,小说里的林影应该和何平成了一对情人。
但是我不知道是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不知道小说家是在描写真实的故事,还是真实生活中的人在摹仿故事中的情节。
后来我和何平真的发展成了一对情人,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曾有过要离开罗晨的打算,但是我隐隐觉得何平会在我的生命中停留。
我的直觉总是很灵的。
他问我今天高兴吗。
我点点头。
他说喜欢《一帘幽梦》吗。
我还是点点头。
他说下次还会跟我一起出来吗。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示。
何平点了一根烟,烟头亮了一下,可能是他猛吸了一口,幽暗的灯光,我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
我只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什么,于是我只好把自己的手慢慢地伸了过去。
也许是冬天吧,手碰在一起的时候,起了静电,我怔了一下。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就在他的掌心中了,感觉很暖和很微妙又很安全。
接下来传来的是一种很微弱又很切近的音乐,大概是《人鬼情未了》的主题音乐。我觉得有一种情愫在心里滋长。在这种微妙的情感中,有一种平常而又永恒的压抑,有一种无法摆脱又强烈要求摆脱的困惑。
也许每一份的成长与成熟,都伴随着难以察觉的深奥和难以挣脱的叹息。我似乎在走进一个圈套,并且心甘情愿,从容镇定。
他问我属什么。
我说你猜。
他说是不是天下所有的猫在黑夜来临时都想吃的那种小动物。
我感到我们的话题有点微妙,带着某种颜色。
他说我也属那种小动物,不过我整整比你大了一轮。那种动物天生的敏感,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并且有先见之明。
我不置可否。
他说我知道你肯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我说哪个女人会拒绝精致的浪漫。
他说不。你不一样。看得出你是一个经得起寂寞的人,你是一个不容易真正接受别人的人,很少有人敢走进你的心里去。
到底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一语道破。不过我还是嘴硬,歪着头说那可不见得。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我只是觉得我们很有缘,不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那种,你信吗。那种缘不会轻易地来。我们要好好地珍惜。
那时,我还不理解。现在我相信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相处的时间是有定数的。包括他跟她做爱的次数。
何平的话中带有宿命的色彩,但我的心里确实也在那样想着。
希望我能成为你的红颜知己。
我用肯定的语气跟他说。
不知什么时候萨克斯的《回家》在耳边回荡起来,我顿时想到了罗晨。
我说不早了,回家吧。
他说好吧,听你的。
我们走出那家酒吧。
他替我拉开车门,我坐上奔驰。
他从另一侧上车。
何平开车的姿势真是特别,至少是我从未碰见过。总是用一只手倒车,很帅。又是这首歌。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车停在我的楼下。
我下车。
他把后座上的旧衣服拿给我。
还是跟上次那样的程序告别,握手,拥抱,我的脑袋正好抵住他的下巴。
后面还是来了一辆出租车。
拍拍我的肩,他开车绝尘离我而去。
耳边还在回荡那枝曲子。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
如果是梦,那倒简单,梦醒后,什么都会烟消云散,不会那么牵肠挂肚。
我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又打开屋门。
我叫了一声罗晨,没人。床头柜上的纸条还在。
我后悔那么早回来了。脱了大衣,挂在大衣柜上,打开CD,随便冲了一个澡。洗完澡,穿好棉睡衣。罗晨还是没回来。
我又找出了那枝由琼瑶作词,许茹芸演唱的曲子来,静静地听着。
我打开电脑,想继续下午未构思完的故事。想了一会儿,写不下去,又关了电脑。罗晨还是没回来。
我就上床重复听着那枝曲子。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罗晨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上床的,我都不知道。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被他从后面环抱着。
我拿开他的手,转过身,他还是睡着的。接下来睡不着的该是我了。
我轻轻地揪着他胸部那一小撮胸毛,屋里一片漆黑,我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出来罗晨的呼吸和温暖的身体,那么熟悉,那么令我沉醉。罗晨看起来不是一个很强壮的男人,可是我总觉得那一撮黑色的胸毛是最令我心动的部位,还有他手腕上那颗小小的红痣。即使在黑夜里,我都能准确地想像出它生长的部位。寂静的冬夜,一个性感的男人和一个柔柔的女人在同一张床上,也许已经同床异梦,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什么?
我突然想起哪个朋友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异床同梦和同床异梦是一对最合乎辩证和事实的现象。”
是肖炜,他在大学时给我的信中说过的话。
是这样吗?也许是吧。那么世上有几对人是同床又同梦的呢?
罗晨此刻悠然的梦中有我吗?
听说我国的藏北无人区有个淡水湖,叫错鄂湖,湖水清澈,蓝天白云雪山倒映其中,秀美如画。那儿有一个鸟岛,其中有一种鸟名叫斑头雁,他们的爱情忠贞不渝,一旦结为夫妻,就相敬如宾爱心永恒形影不离。妻子每天都要到湖边梳妆打扮,而丈夫总在旁边深情凝望妻子。如果配偶因故早逝,其伴侣则不再嫁娶,为爱人守洁一生。有人见一只雄斑头雁因病而亡,雌斑头雁声声哀鸣,悲痛欲绝,然后飞起来,围着丈夫的尸体在空中盘旋,最后选择一块大石头迎头猛撞过去。它们的爱情故事感人至深,令人肃然起敬。
斑头雁固然如此,听说现在有好多动物,譬如狐狸,美国一家电影公司不是跟踪好几年拍过一个片子叫《狐狸的一家》?文明的人类曾经沾沾自喜而认为只有自己才固有的这种最高境界的情感,曾经探讨过千万年而不变的主题其实还不如那些动物做得执着,人类是进步还是退化了?
也许爱恨悲愁只是人类的一种生存本能,“爱”一直这是这样糊里糊涂地存在了几千年,有忠贞不渝的李清照,真爱相随的勃朗宁夫妇,有风流才子徐志摩,为爱而死的拜伦。
罗晨醒了。我们开始做爱。
青春的火焰总是很容易被点燃的。他搜索着我。我迎合着他深夜里勃发的激情。我们再也不用压抑自己。
他温暖的手指在抚摸着我,无边的欲望从小腹漫延,直至我的全身,以及每条血管每个细胞。
我的感觉像飘,像坠入云霄。我意识到我要停止呼吸。心里在呼喊。罗晨,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要你,要你,要你。
声音在越来越弱,高潮在慢慢地褪去。
海浪还在不停地汹涌着,仿佛我的航船上有一盏幽幽的长明灯,那是海水涨潮时惟一的航标。
作者:林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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