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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应该快结束了。我可以出去见见阳光了。我想我也许可以去一趟非洲了。
那天，那个喜欢蔡琴的缺口男人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要去欧洲参加一个商务会议。她说好啊，回来给我带礼物。
就这样走了。到柏林的时候，他曾经发E-mail给我。
故事已经开始走向结束。我的经历已摆在面前。我觉得结束不仅仅只是一个动词。它是一个过程。正像分手，需要一个领悟的过程。
一些情绪在影响着自己，总有些新的东西在心头滋长。三年的婚外恋情，让我失去了最后的红颜，也让我成熟坚强了许多。
我开始审视自己，最后的玫瑰最终决定离开这个情感的荒园。这个石头钢筋堆积起来的城市。
此刻窗外长夜未央，繁星满天，我不能确定哪一颗星星属于自己，我决定去寻找。
如果初恋是错，爱上何平是错，那么我最后的离开应该是所有的错误中惟一正确的选择。我没有哭泣，泪水冰封在心底，我体味到摧肝折胆般的疼痛。可是那远不及我心灵受创的至极伤痛。我沉默着，仿佛一切言语都是多余。对于一个穿越了炼狱般情爱之后的女人来说，渴望的只是平和安宁。
在我决定即将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再一次来到圆明园，在曾经繁华的废墟中，我呆坐了很久很久。
也许每一朵玫瑰都有利刺，每一份真爱都带着伤害，我荒芜的心里再也没有玫瑰的花圃，也不愿再留下爱情的记忆。在我心中，仍然不愿回忆那些充满伤害的往事，痛定思痛后的灵魂告诉自己，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爱情童话。
每次刻骨铭心的感情，每次都无法承受放弃，使我一度失去了自己。
我终于学会了抽烟。在一圈圈外延的青烟中，我默念着一个个曾经穿透我身体的名字。他们穿越我的灵魂，向既定的轨道走去。有的上了天堂。有的下了地狱。有的还在人间。
我决定走，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重新去寻找自己，寻找自己的轮回。
我知道这不会是一次轻松的行程，焦渴中再也不会去企盼鲜花，饥饿中也不会再奢望爱情，流浪中再也不会希冀温馨。谁都走在路上。
当我决定将要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又是岁末了，所有的商场在乘机打折，可听何平说三里屯的酒巴却把门票的价格翻上了好几倍。
我决定要去旅行。
相信这次的旅途之后我会正确地选择将来的路。
第一站会是非洲。我向往的总是别人不喜欢的地方。
我在每个醒着的梦里敲着的故事也渐渐地到了尾声，我不想从上个世纪延续下来的破碎情爱带到另一个国度，只想让文字埋葬过去。只想让新的故事在另一个纬度萌芽。
曾经，我在天堂的幽径间迷了路。在所有梦的碎片都放映过后，我在无绪的空灵中再一次感受风中的疼痛。
笔记本电脑的运行速度突然变得很慢。我给电脑做了磁盘碎片整理。
被白雪纯洁过的美丽，被星月沐浴过的温柔，被凄风蒸发过的忧郁……一切都如潮般清醒掠过。
在往事的深度里，没有人怜惜逝去的暮春。
风花雪月只是透明的梦，海誓山盟永远是昨夜星辰。
漂泊的天使，独坐爱情之外。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屋里的电话不断地响起，我摁着免提，让他们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回荡在这个屋内。我的弟弟，我的母亲，我那在多伦多的最好的友人史薇，还有我曾经的竹马肖炜。
没想到十年不见的父亲第一次给我打了电话，虽然十年未见，但是他的声音还是让我一下子就听出了是我的父亲，有一种深沉的力度，有一种难言的不舍，有一种微微的歉意，我像十年前那个晚上一样，胆怯地叫了一声爸爸。
我又哭了，泣不成声。
我终于知道来自母亲和父亲的两种力量的不同，那是曾经欢笑又曾经苦难的惟一一个属于我的家。
中午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久违的来自西安的曾经让我激动不已的声音。他说你好吗，现在忙什么。
我说我在写一个关于枪炮与玫瑰的故事。
他说我有机会看吗。
我说如果你想看的话，当然可以。
冷冰冰的电话对白有点像已经散了场的筵席，没有了喧嚣，没有了浮躁，只有打扫残局过后的凄凉。
沉默过后，我居然一下子喉咙哽塞，说不出话来。我想哭，我想大哭一场，为曾经深深爱过的人，为现在还在漂泊的自己，为自己不停流浪的脚步。
你怎么啦。小影。又是那样一个亲切熟悉的称呼。
我说没什么。
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有一句话必须要告诉你。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我开始掉眼泪，为了这一句话。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地对着话筒说我想你。我挂断了电话。不想再让他听见我哭的声音。可泪水不听使唤，竟哗哗地流下来。
晚上，我居然没有和约我的任何一个人一起狂欢。
何平他在香港。他给我打来电话，说是给我买了一枚钻石。他说，我不能给你买钻戒，但是我给你买了一枚钻石，那枚钻石中间有一个孔，可以用链子串起来。我突然觉得那个抽雪茄的男人是爱我的。
通过无线电波，我们用手指和声音做爱。
原来，做爱也可以不用身体的，可以对一个男人的全部想像来完成类似的疯狂。晚上，我依然在敲着那个故事最后的尾声。
在这段压缩饼干加白开水的日子里，我曾经想过要把自己很好地隐藏，可我无法做到更好。
现实生活中的我，也许就应该在我28岁的生日与故事中的主角彻底告别，算是送给自己的最好礼物。
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刻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我的圣罗兰已经抽完。
我累了，居然趴在电脑边睡着了。
梦中我仿佛坐在一架夜航飞机上，然而飞机长时间地滑在跑道上。没有起飞。像火车一样在行走。
漆黑的夜里凌空而过一对洁白的翅膀。
小说应该可以结束了。我认为自己已经从深渊里走出来。我也可以再也不用吃压缩饼干了。
然而，那天又发生了一个故事。
我接到那个缺口男人的电话。他说刚下飞机，真的很想见你。他就是那个有着蔡琴情结的男人。
不知为什么，有些害怕见到他。不该有的害怕。也许因为他是有缺口的男人。
我说好吧。我们约在西单的星巴克。我说你送我一只打火机吧。
下午，我终于重见天日。我去逛中友百货，选了一件CHANNL最新款的暗红羊绒大衣。经过香水柜台，看到HUGO BOSS最新推出了DEEP RED香水，一款有着浓烈橙味的香水。瓶子有着红酒般的颜色。在宣传单上看到两行字：过你想要的生活，约你喜欢的男人。她在手腕上洒了一点儿。性感浓烈的味道。然后，我走出了中友百货。
初冬的阳光洒进星巴克，绿底黑字Starbucks，古典的桌椅，温暖厚重的颜色。下午的生意有点清淡，玻璃门外有三两对客人坐在露天座上看报翻杂志。据说这是全北京香烟味道最淡的咖啡馆。然而那个男人是需要烟的。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的拐角位置。从来都喜欢角落，好像这样更安全。我要了一杯蓝山。因为喜欢那个散发着蓝光的牙买加。尽管知道星巴克的蓝山不醇，但是喜欢那种近似的味道。足量，过于酸涩。
我抚摸着自己的手指，想想自己终于打完了故事。可以把指甲养长了。我抬起手腕，闻了一下，是一种让人沉迷的香味。
一个干净的男人走到我的对面。他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眼镜。缺口好像已被他很好地隐藏。
世界真小。
那个曾经在漆黑的影院递给我手帕的男人。那个有着鸦片香味的男人。那个曾经来我家陪我喝过一次干红的男人。那个曾经弄脏过我烟火缸的男人。他穿的仍旧是棕色的系带磨纱皮鞋。他的眼睛里有些固执。
我们没有握手，沉默着。他的睫毛很长。
他说，你的故事终于写完。
他要了一杯LATTE。从皮包里拿出一样暗红色的盒子。他说送给你的。自信的表情提醒我一定喜欢。
竟是自己刚喷过几滴的DEEP RED。我笑了，眼神中有一种默契。
他拿出一只打火机。暗银的颜色。他说送给你的。
我说你还抽中南海吗。他说戒了。
他说我们相隔50公分的距离，不知是否还可以缩短。
直抵心脏的语言，仿佛不需要回答。
北京所有的星巴克好像都在大楼的底层。国贸，华威，礼士路。层高超过一般咖啡馆，空间感觉强。永远颓靡安慰的爵士乐低低传来，怀旧与时尚相交织的韵味在Starbucks弥漫。每个人都可能拥有的记忆在这一刻还魂，让人欲罢不能。
让人沉迷的一个初冬下午，咖啡店里服务生的笑容，玻璃门外匆忙的人群，浓香包围。有一种莫名的隔世感。
我说，这里永远听不到《缺口》。他笑笑说是的。
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随意地聊几句。这样温暖的空间，他们仿佛足够了解。又想起蔡琴的声音。我不需要被提醒，也能够知道你情意。在两人的小天地，能坐着喝茶谈天不容易。我深深相信，有缘就会走下去。
我们相约去鬼街吃麻辣龙虾。忘了那间小餐厅的名字，却记住了墙上挂的两张60年代图片。其中一张穿着军装的女孩，朴素的美，梳着两根麻花辫，颜色旧旧的，有被岁月洗涤过的痕迹。
那天夜里，外面飘起了大雪。透过塑料门帘，能看到扔雪球的孩子。匆匆而过的男女，小心翼翼地在雪地上行走。
我夹龙虾给他。他微笑地接过去，眼睛盯牢我。那是一双镇定自信的眼睛，似乎所有发生的故事不应该有缺口。
然后，他告诉我生命中的几个女人，如卷起来的画布，珍藏在阁楼里。还有那个相约半年的故事。
女孩是北京人，纯粹的蔡迷，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他们认识有许多年，而且有一个简单的半年之约。他说告别的时候，女孩送他三张蔡琴的CD。也许是因为她，他喜欢上了蔡琴的声音。可是半年快到了，他渴望着，也莫名地恐惧着。
蔡琴不是在告诉你，有缘就会走下去。害怕什么呢？
走出餐厅，有公共汽车还在慢慢地移动。全北京的交通陷入瘫痪。大街上，他抱起我旋转，在众目睽睽下和我亲吻。
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也不得不忘了初吻时对自己的承诺。
那一夜，他们一起回家。在东直门，赶上了最后一班西去的地铁。
我把手插进他的口袋里，走在午夜的雪地。
回家，我们喝毕加索干红。我醉了，也曾经拒绝。但还是没有拒绝黑夜的诱惑。
作者：林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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