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娃娃》背后的故事
/黄明
一般地,我们用“花季”来想象这个年纪的孩子,这是成人世界对他们一厢情愿的误读,我们没有耐心也没有诚意去真正地关心花季青春的内部真相,甚至包括最爱他们的父母 和老师。这里的“爱”往往简化成一种粗暴的非常功利主义的“望子成龙”心态,一种单一的价值观曾经伤害了一代人,并且还在继续伤害着我们的下一代,这是我们至尽还未意识到的心理痼疾。作家郭小东曾说,他没有望子成龙的狭隘心态,哪怕自己的儿子将来当一个小商贩,只要他自己感到幸福就可以了。为此,我们关注一个17岁少女的青春独白,无意宣扬她的生活方式,只是想在这里搭起一种健康的沟通渠道,让那些在青春暗夜里无助彷徨的孩子,不再孤独和绝望,让所有为人父母的,重新找到一种更宽阔的爱的方式,其实,代沟往往是一种狭隘和无知造成的恶果。
———编者
春树,女,北京孩子。1983年出生,2000年从北京某高中辍学,开始自由写作。热爱摇滚,热爱朋克精神,热爱诗歌,热爱小说,热爱鲁迅。
我只是一个女孩子
我只是一个女孩子
在听音乐和看电影时会哭
喜欢虚荣
还有一切虚幻的感觉
天天都涂香水
轻陷在柔软如天鹅绒的床单上
颤抖
写诗也许是在滥写感觉
咬紧牙关以至出血
我的血出得越多越好
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兴奋
我的眼睛开始变长
脸色发黄
变得像一个从来不认识我的我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我
我想和命运做斗争
那就是我真正的什么也不做
我倒要看看我能变成什么样
我能不能接受我变成的样子
——春树
春树独白
今年我想参加高考,就算在那些从高中退学的灰暗日子里,我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北大的热爱和渴望。教我学习的老师是一个北大在读历史系研究生,国学功底深厚,我觉得让他教我真是委屈了他的学问。
我只希望做我感兴趣的事———写作、永无休止地写作。在这个时代,我当然不会指望依靠写作活下去(我又不是金庸,我又不是余秋雨),我只希望能够自食其力地活下去,哪怕一个人住在简陋的公寓或睡在立交桥下。因为写作,就是我年轻的生命。
* * * * * *
最近,被称为中国第一本残酷青春小说的《北京娃娃》一书,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虽然生于80年代的作者春树更希望维持这本小说的“文学”形象,但由于这本书被媒体认为代表了最年轻一代都市少年的成长历程和心理状况,而被更多地在社会学层面上引发起巨大争议。
高中辍学的女生
她早熟而聪慧,她的父母有一万个理由为她感到骄傲,但她们对这一万个理由都视而不见,仅仅因为一个理由就觉得女儿丢了他们的脸面,由爱变成了恨。
长得像美国性戏剧《40天40夜》女主演莎妮·索萨蒙的少女春树生长于北京的一个大院环境里,家境良好,从小,父母对她宠爱有加。但这并不能使她朝向一个传统意义上“好孩子”的方向成长,春树是早熟的,在初三那年(也就是这本《北京娃娃》起始的时候),她就强烈地渴望起自由和对成年人世界的向往。她渴望得到成人世界的平等待遇,她从她所能够接触到的文学作品和摇滚音乐中感受到了自由的诱惑,她希望自己已经可以展翅高飞。但表面上充满温情的现实世界的背面却是冰冷的功利和隔膜,“望女成凤”的家长和“囚笼式”教学体制下的学校让她感到窒息,越想得到自由,这种窒息的感觉就越强烈,瘦弱的少女春树在这种强大的成人世界和传统的教育模式面前开始了她的反抗。
毫无疑问,她的反抗是无力的。作为一个想上“北大”的小女孩来说,是现实地选择默默学习,等有朝一日熬出头来,还是马上挣扎,获得完整的自我,这成了一个问题。春树骨子里的极端和情绪化,使她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后面一条道路。是的,是不由自主,她最初并不想这样,她也想让鬓发斑斑的父母高兴,也想当个好孩子,但她所就读的学校,尤其是高中,处处让她感到不满。从类似于“军规”的校规校纪,到严厉刻板而又世故的老师,再到没有一点知识面的只知道死读书的同学,这一切都让春树感到可笑和绝望,她不能想象在这样一个庸俗刻板的地方呆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的性格使她一天都无法忍受。于是,从高一开始,她就不断辍学,然后是长期休学,最后终于断然退学。她的父母为她操碎了心,她自己也为父母的悲哀而悲哀,但她终于还是退学了———其实,她的性格和早熟使她没有选择。
从春树的“退学事件”上,我们应当看到,社会、家长和学校应当承担最主要的责任,我们的社会如果对孩子有足够平等的人格上的尊重,我们的家长如果能够真正地与自己的孩子进行交流和沟通,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我们的学校如果能够给学生们哪怕是起码的自由度……春树和春树们恐怕都不会选择退学,选择到社会上浪迹于成人的世界中。春树的家长在她退学后终于对自己的孩子绝望了,他们选择了“放弃”,再也不搭理自己的孩子了,这难道是一个父母应该做的吗?春树早熟而聪慧,她的父母有一万个理由为她感到骄傲,但她们对这一万个理由都视而不见,仅仅因为一个理由就觉得女儿丢了他们的脸面,由爱变成了恨。
混乱地活着
春树的这本《北京娃娃》,犹如一面照妖镜,照耀着成人世界里的那些苟活者——啊,原来我们在一个小女孩的眼里是如此不堪。
从韩寒到春树,为什么越是有偏才的孩子越是受不了我们的教育体制?
而比起春树来,韩寒又幸福多了,他的辍学并没有改变他的生活处境,他仍然呆在温暖舒适的家中,享受着父母的温情和关爱。而春树则没有这么幸运,父母的冷漠迅速地把她推向了复杂而混乱的成人社会。
一个缺乏关爱的孩子,一个希望自己也可以娇宠任性的孩子,一个渴望生活得更温暖舒适的孩子,就这么一头扎进了成人的世界,用了解她的朋友的话说,她采取的是一种“盲目而奋不顾身”的姿态,就像飞蛾扑火一样。
春树是一个热爱文学和摇滚的孩子,她扑向的社会也是那样一个非主流的亚文化社会,她认识了很多歌手、记者、诗人、酒吧老板、DJ、书店伙计……但这个社会里充斥着混子和骗子,一个纯洁的几乎是赤裸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的少女其实根本无法洞察这个世界。她渴望获得成人们的接受和关爱,但每次都让她失望了,那些混子、骗子以及像爬虫一样怯懦地生活着的弱者们无一例外地在春树面前暴露了他们的世故、自私、软弱、卑贱与不怀好意。而当春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在这个世界中摸爬滚打了数年并伤痕累累之后。即便如此,她仍然没有获得成人世界的通行证,因为她太纯洁和透明了,毕竟还是个孩子。
她经常在电话中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说:“对我说些亲热的话吧”,她太渴望别人的关爱了,而这么微薄的要求,却根本无法实现。
春树的这本《北京娃娃》,犹如一面照妖镜,照耀着成人世界里的那些苟活者——啊,原来我们在一个小女孩的眼里是如此不堪。
性爱的态度
严格地说,不是“性”本身,而是春树对“性”的态度引起了成人的反感———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混乱与性爱总是联系在一起的。这也成了春树和她的《北京娃娃》被攻击的重要理由。《北京娃娃》在新浪网上连载,春树被网友们骂得最多正是这一部分,甚至很多媒体把她与卫慧和九丹相提并论。
其实这是一种盲目的偏见,《北京娃娃》中的性描写其实很少,这跟卫慧、九丹“卖肉”式的写作有着根本的区别。春树并没有想用这种描写来吸引读者,她的年龄和心态的单纯也使她不可能有这种功利的想法。严格地说,不是“性”本身,而是春树对“性”的态度引起了成人的反感———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其实,春树对性的态度代表着她这一代人整体的态度,那就是“性”跟吃饭、喝水、上网、听音乐一样自然,该来的时候就来,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对于这一代的女孩来说,也许“性伙伴”比“男朋友”更为准确。
对此,我们也许没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一个孩子长大了,她的身体苏醒了,她开始渴望并实现“性”的体验,这有什么不对的呢?这难道与卫慧贴着“身体标签”夸夸其谈和九丹津津乐道地讲诉“卖肉故事”是一回事吗?当卫慧、九丹们狠心咬牙地描写着“做爱细节”时,春树只是这样写道:当她遇到一个男孩子的时候,她真想立刻就跳到床上去,“砰砰碰碰”地和他大跳一场。
也许,我们真该以平等的、现实的和理解的眼光来看待这一代孩子对“性”的态度了,她们不可能也不应该活得像她们的长辈一样拘谨和窝囊。
在普遍功利和现实的社会环境之下,春树的坚决甚至显得有些悲壮。她17岁是这样,18岁还是这样,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当她也变成了一个成年人,她还能这样吗?
责任编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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