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很晚才回家，“工作需要”成了我无需表白的理由。可是，还有很多诸如朋友之间的聚会或我故意在外打发时间的时候也不少，这又是为什么？其中有没有对家庭的厌倦？有没有为了逃避家事纠缠之类的因素在内……

　　没有月光，周围是那样的寂静。我朦胧着眼睛从出租车上下来，有些疲惫的脚步声仿佛生怕将这沉睡的大地吵醒。这条路线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过了小桥，沿着两旁杂草丛生的河堤走上5分钟，走下七级石板台阶，就会有一棵粗大的泡桐树，繁茂的树枝向天空伸展，在树枝的底下便是我们的小屋。

　　结婚后，我们常有争执，每当此时，我就会说声“单位有事”，便“嘭”地一声关门离家而去。

　　我掏出钥匙轻轻地开了有些破落的大门，过道的两侧是两个小房间，一间是厨房，拥挤着方桌、条桌和橱柜，条桌上摆着灶具和一排作料瓶。另外的一个小房间是厕所，由于厕所里面横空摆着个洗衣机，现在仅仅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勉强地转过身。在过道的对面是我们的卧室，透过纱门看到里面的小灯正亮着，妻正在翻阅着当天的报纸。我很清楚，与其说是她在读报，还不如说她是在培养自己的毅力和耐心。她为了等我回家，常常将报纸的正文看完后，再将广告读个遍。如果我还没回家，便又耐心地从头读起。当她听到外面有声响，她虽然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她的内心怎会是平静的呢？电灯的余光照在孩子可爱的脸上，在孩子的旁边摆满了积木和布娃娃，他在妈妈的抚摸下已经沉沉地入睡。

　　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我常常要到很晚才回得了家。“工作需要”，这就是我无须表白的理由。不过，这其间也夹杂着我的许多借口。就算确实是为了工作，又怎样呢？也无非是一些没完没了的应酬而已，主要任务就是围着领导转来转去，自然也就成了卡拉OK、桑拿浴等场所的常客。这一切都是可以堂而皇之地纳入“应酬”的范畴。因为“工作需要”，就没有办法回避。可是，还有很多诸如朋友之间的聚会或我故意在外打发时间的时候也有不少，这又是为什么？恐怕自己一时也说不清楚，其中有没有对家庭的厌倦？有没有为了逃避家事纠缠之类的因素在内？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结婚后，我们常有争执，每当此时，我就会说声“单位有事”，便“嘭”地一声关门离家而去。我们两人有时争吵急了，也提出过“分手”。可是，这一切，是不是应酬过多的负面效应，我好像很少想过。人在河边走，耳闻目睹得多，有时就真的是那么“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吗？但有时我还是会想，即使我有所顾忌，不敢越雷池一步，可在灵魂的深处真就那么忠贞吗？

　　而此时，浓浓的灯光笼罩着母子俩，这一平凡的场景是那样充满活力和魅力，这一瞬间，我好像成了星外来客，正在偷窥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温暖家庭。看着眼前的场景，便想起了过去的一些日子……

　　15年前的感动究竟到哪里去了？

　　15年前的感动到哪里去了？那时的我还是个穿着双旧布鞋，傻乎乎地去见丈母娘的一文不名的傻小子，要貌没貌，要位没位，要钱没钱，哪敢奢望得到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的心呢？未来的岳父对我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可是妻子却冒着不惜与父母决裂的风险毅然决定非你不嫁，父母看她的态度那样坚决才肯作罢。当时我是多么感动，曾暗暗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让妻子因为有我这样一个丈夫而自豪。

　　孩子出生时遇上了难产，医院还发了病危通知书。要保住孩子，妻子就会有生命危险，若不要孩子，恐怕以后再要小孩就成问题。我咬咬牙说，我只需要大人安康。而妻子却态度坚决地说，要两全其美。当母子双全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了，当时的你对自己发誓，一定要珍惜这一切，让妻子无忧无虑、幸福美满的生活。

　　孩子10岁时患上了骨囊肿，突然把这个家搞得焦头烂额，这需要从父母身上取骨，给孩子植骨手术。从她身上取，还是从我身上取，我们争执不已。我是孩子的父亲，从我身上取骨是理所当然。可妻子却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取骨伤了元气？如果你的身体不好，到时你怎么能够照应好我们母子俩呢？”当妻子和孩子睁大着双眼躺着进入手术室时，我的心情很痛楚。我当时想，在今后，我有什么理由辜负她呢？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呵护她整个一生，让她终生无怨无悔。

　　可是这一切，我兑现了吗？我们还住在偏僻的旧房里，虽然妻子并没有怨言。我谈不上有钱，并没有给他们富足的生活，虽然妻子没有责怪。我出人头地了吗？我一想起这个问题就直摇头，人近四十还是一事无成，虽然妻子劝我不必太刻意。

　　想起过去的很多很多事情，我思绪万千。我问自己，假如我真的成了外人，那怎么办？假如我从此不能再进这个小屋，假如我从此不能抚摸她的充满弹性的头发，不能见到孩子无邪的笑容，那怎么办？那就只有一个字在等着我：悔。我突然觉得，在我心灵的深处，一扇旧门打开了，一道专为并不洁净的内心而设的屏障打通了，自己心里的那片天似乎变得纯净了，我好像又找回了原来生活中那个真正的自己。

　　每个家都会有烦恼，但如果我们能保持心灵和感情的洁净，真正地相亲相爱，那么，妨碍一家人和谐生活的所有冲突和问题就会变得微不足道。我们有时候为什么总怀疑我们正拥有着的、眼前的一切就是幸福呢？我们可能有很多理由去否定，但我们是否真正问过自己，找出来的究竟是理由还是借口？珍惜经过的每一天，对彼此的感情负责，对家庭中和自己同甘共苦的人负责，这样就会活得舒坦、洒脱。否则，我们总有一天将追悔莫及。

　　文/张石平

责任编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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