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移情别恋？你说，我是不是个坏男人？

　　——也许你在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从坏男人变成好男人了。

　　采访／京华

　　辛矛，男，31岁，高中文化，美发师。自己在北京开一家美容美发店。

　　辛矛相貌英俊，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我经常去辛矛那里剪头发，一来二去彼此很熟悉了。这天，我又来到了他的发廊，辛矛接了一个打来的手机电话，一向开朗善谈的他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给我修剪头发的动作也开始变得缓慢起来。我在镜子里面观察着他，他意识到了，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我。我看到他喉头那大大的结蠕动了几下，低沉的话语滚到了我耳边：“我有个问题很麻烦，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

　　他凝重深沉的表情与他平时阳刚潇洒的气质和外表相差太远，我想不出有什么太严重的事情让他变成这样。嬉笑着问他：“你可别告诉我你陷入了感情的麻烦。”没想到他却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确实遇到了感情上的问题，让我左右为难。”

　　看到辛矛那困惑和迷茫的眼神，我知道他真的遇到了麻烦。

　　去年冬天，我的店里新招了一个江西来的小姑娘叫玲玲。她长得不漂亮，挺文静的，不太爱说话。我发现她心灵手巧，不会做的事情告诉她一遍就记住了。后来我又发现她不仅勤快，人也很细心。她给我提了一些很好的建议。结果店里的环境有所改善，客人也增加了。最初我对她没什么感觉，有时候在一起聊天就像大哥哥和小妹妹。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我问她答。渐渐的我发现她的性格和脾气很像我爱人艳琳。自然而然与她多了几分亲近的感觉。我曾经开玩笑说：“哪天我把你带回家，让你嫂子认你当妹妹。你们俩有许多地方都很像。”她只是红着脸笑笑不说话。

　　快到春节了，店里的几个外地小姑娘都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家过年的东西，只是不见玲玲有什么动静，我问她：“玲玲，你怎么不给家里人买些过年的东西呀。”她却有些忧郁地说：“我还没想好回不回家呢？”我问她：“出来这么久了，不想家吗？”她的眼圈突然红了：“怎么不想呢？很想回家看看。”看着玲玲我突然对她多了几分好奇和怜惜之情。

　　转眼春节到了，店里的小姑娘们陆陆续续开始回家了。只是玲玲一直不提回家的事，三十晚上店里只剩下我和玲玲，那天来剪头发的客人很多，我和玲玲忙得团团转，她手脚麻利，跑前跑后地帮我打下手，一人干了三四个人的活儿。等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2点多了。艳琳打来好几个电话说等我回家吃年夜饭，当我收拾停当要回家的时候，我让玲玲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她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我问她：“你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呢？”她强装笑脸地说：“我要是走了，今天谁帮你干活儿啊？”可在她转身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圈又红了。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茫然，她在水池边洗着像小山一样堆着的毛巾。我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知为什么，那种好奇和怜惜之情又涌上我的心头，我很想走过去对她说几句关心和安慰的话，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转身到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两袋饺子和一些零食，回到店里我把那些吃的东西放在收款台上对玲玲说：“这些吃的东西是给你的，我走了！”

　　玲玲走出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谢谢你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我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紧张，我有些结巴地说：“你、你把店门锁好，我走了。有、有事呼我吧。”我像逃一样大步离开了自己的美发店。但我觉得玲玲的眼睛似乎一直在背后追着我。

　　我刚刚走到车站，呼机响了。拿出呼机一看是玲玲呼的我：“矛哥，你是个大好人。祝你新年快乐，全家幸福。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快乐。”看了那条信息我感到心里发热。觉得玲玲是个既懂事又细心的女孩儿。

　　大年初一很平静的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多了一份惦记，总想知道玲玲在干吗？到了晚上10点多钟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给店里打了电话。玲玲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听到是我的声音，她既吃惊又高兴地说：“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我说：“你在干吗？”她说：“看电视。”我说：“你没给家里打个电话拜年吗？”她说：“妈妈上午给我打电话了。”我觉得她的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以为她哭了。就关心地问：“你没事儿吧？”她很平静地说：“没事儿，我挺好的。”我不想挂电话，又问：“店里没事儿吧？”她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暖气坏了。”我说：“屋里是不是很冷？”她说：“还行，我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还盖着棉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玲玲在那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温和地说：“矛哥，你放心吧，我挺好的。我挂电话了。”咔的一声电话挂断了。我拿着话筒听着里面“嘟嘟嘟”的声音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我才把电话挂好。这时候艳琳走过来，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你给谁打电话呢？”我突然感到有些紧张，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很不自然地说了句：“啊，是、是给我的一个朋友。”艳琳转过身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这一夜，我失眠了。心里总想着玲玲。她一个女孩儿远离家乡和亲人孤零零地坐在没有暖气冰冷的店里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她吃饭了吗？她会不会想家？她会不会感冒？第二天我和艳琳带着儿子回岳母家。她家是个大家庭，兄弟姐妹五个，每年初二都是全家聚会的日子。看着两大桌丰盛的饭菜，听着全家老少说说笑笑的声音，玲玲的影子又浮现在我面前。那天在饭桌上我显得漫不经心，好几次别人问我话都是所问非所答。吃过午饭，我实在忍不住了，对正在兴高采烈打牌的艳琳说：“我们店里暖气坏了，我得去看看。”她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坏就坏了呗，大过年的又没人理发。”我说了句：“万一管道漏水可就麻烦了。”

　　我急匆匆来到店门口。平时热闹的店铺前面冷清清的。我趴在店门的玻璃上向里面望了望，里面很安静，门反锁着，但似乎没有人。我敲了敲玻璃，轻轻叫着：“玲玲，我是矛哥，你在里面吗？”没人答应。我心里感到焦急，我又敲了几下店门，正当我想离开的时候，看到玲玲头发有些零乱，衣服也有些不整齐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走到门口打开了店门，我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无精打采的样子。我走进店门，关切地看着她问：“玲玲，你怎么了？”玲玲看着我摇了摇头，突然她的身子晃了一下向地上栽了下去。我条件反射般地上前用手臂托住了她的身体。这时候，我觉得她的身体有一股热浪向我扑来。当时我就明白玲玲病了，正发着高烧。我对她说：“我带你去医院吧！”她非常坚决地摇着头，声音虚弱地说：“我不去，我吃过药了。”我有些着急了：“你烧得这么厉害，不上医院怎么行。走吧，我带你去医院。”她身体非常虚弱地靠在沙发上，我当时顾不得许多了，背起她就往医院跑。医生说玲玲身体太虚弱，又发着高烧，需要打点滴。那天医院里病人很多，玲玲是坐在楼道里的椅子上靠在我肩膀上打完点滴的。

　　我和玲玲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了。我把玲玲安顿好后，又给她倒水吃了药，她一再催促着让我快回家，可我心里却舍不得离开她。看着昏昏沉沉睡着的玲玲，我给艳琳打了电话，告诉她有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儿，需要帮忙，今晚不回去了。那天晚上，我在店里陪了玲玲一夜。那天我知道玲玲的父亲是个赌徒，输了很多钱，他逃到外面去躲赌债，弄得全家人都没法过年。玲玲省下路费把钱寄给家里让他们过年。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

　　说到这里辛矛停了下来，诚挚地看着我说：“那天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相信吗？”

　　我点了点头：“但后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对吗？”辛矛点了点头：“玲玲爱上我了。”我问他：“你呢？”他说：“我也喜欢她。但我内心很矛盾，很被动，也很无奈，可她对我也没有什么要求，说只要爱我就行了。”

　　我问辛矛：“你爱人呢？她知道这件事吗？”

　　辛矛表情复杂地对我说：“她知道了。就是因为她知道了，不吵也不闹的，弄得我心里特别难受。有一天我陪玲玲看电影，很晚才回家。艳琳和孩子都睡了。只有客厅桌上的台灯亮着，台灯下面有几页信纸，是艳琳写给我的。我还带在身上呢，你看看。”

　　我手里展开的信纸上是隽秀的字体。

　　辛矛：

　　有些话我不想当面说，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外面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我们从谈恋爱到结婚已经六年多时间了，我自信还是很了解你的。你不是个会说假话和作戏的人。你内心世界的变化我看得一清二楚。一定是外面的女孩子喜欢上了你，你也喜欢她。你不用否认这件事。但我知道你内心一直很矛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事情就是在春节的时候发生的。不管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都不想追究。我只是一直在想，我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从谈恋爱到结婚生子，我们一直是恩恩爱爱，没有吵过架，也没有发生过矛盾。我一直以为咱们的婚姻是美满的，也是幸福的。当我知道咱们中间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时候我非常难过。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了？每当深夜你心神不安地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都会偷偷流泪。其实每次我都没有睡着，我不想看你不安的表情，也不想看你说谎时的尴尬。你一直不想对我讲实情，我一直都没有当面问你，说明我们彼此都还在乎对方，都怕伤了对方的心。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伤害我，感情的事情是没有对和错的。我知道你是个仗义又善良的人，当初你违背父母的意愿娶了我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贫家女时我就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你是个好男人，别的女孩儿喜欢上你也不是她的错，错就错在我的丈夫太有魅力了，我真不知道应该为自己骄傲还是为自己难过？！

　　辛矛，你放心吧。不论咱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都会过去的。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有你的理由。我不怪你，也不恨她。人和人之间许多事情是不能由对和错、好和坏区分的。以前在婚姻里我可能是个太简单、太粗心的女人，但现在我觉得自己长大了，成熟了，也许作为妻子和女人我忽视了咱们之间的许多东西。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会有它的原因，我想让时间来解决咱们之间的问题。我会把眼泪留给自己，把空间留给你和她。好了，我真的困了，不写了。

　　别叫醒我，把信收好留个纪念吧。希望以后我们别再用这种方式交流了。

　　永远爱你的艳琳

　　我慢慢把信还给了辛矛，虽然辛矛在用期待的目光等着我发表看法，但我却有一种语塞的感觉。

　　辛矛把信放进了上衣口袋。他拿出一张硬硬的纸片在我面前一晃，怅然若失地说：“玲玲已经决定回家了，这是我给她买的火车票。是我动员她回家的，这样也许才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玲玲说她只有一个愿望，希望自己再得一次感冒，再发一次烧。”

　　我感到有些意外，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分开一段时间对你们都有好处。”

　　辛矛点了点头，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玲玲和艳琳都是不错的女人。她们俩人很相像，处事为人、脾气秉性都差不多。玲玲跟我相处半年多了，从没有要求过我什么，而且买东西从不花我的钱，有时候我真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给她些补偿，但她坚决不要。艳琳从谈恋爱的时候对我就温柔体贴，我们感情一直不错，从没有吵过架。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移情别恋？”矛盾的色彩充满了他的眼睛：“你说，我是不是个坏男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经常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笑着对他说：“也许你在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从坏男人变成好男人了。”听了这话辛矛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一些：“真的吗？”

　　从美发店走出来的时候，我知道辛矛和艳琳的婚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这是人生旅途中一次小小的风浪。因为艳琳的含蓄和温婉，因为辛矛的良知和踟蹰，我相信他们不会走得太远。

责任编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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