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生活简单的人,远离豪华奢侈,追求自然和本真。但是,一个难以言说的个人问题,让我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险阻重重——我永远都离不开一个绝对干净的卫生间。
这个问题由来已久,严重影响了我的人生。
小学时候,学校为了节约开支,公共厕所是交给每个班级轮流打扫的,而每个班又轮 流来安排同学打扫。在我的同学们还无忧无虑玩着过家家、捉迷藏的时候,我却在惊恐地计算轮到我打扫厕所的几率。其实我真正打扫过只有一次,其余的都被我幸运地逃掉了。
打扫了的那次,是被老师逮着了,站完办公室,再打扫厕所。边呕吐边打扫。
我现在住的房子,月租金花了我收入的1/3,为的就是那间干干净净的卫生间。磨砂玻璃的日式移动门,细白瓷的洗脸盆,心型的大面镜,锃亮的不锈钢的水龙头、淋浴喷头……最让我心动的——细白瓷的马桶,冰清玉洁一尘不染。现在我每天十点钟才能够到办公室,因为只有享用完我自己的卫生间,我才能够舒舒服服地出门。
对自己干干净净的卫生间的严重依赖,让我不得不放弃许多有意义更有光彩的人生内容。像我这样深刻的人,应该去探险,到高山去、到草原去、到大海去……我要从南走到北,还要从白走到黑……但是,一路上我该到哪儿去找一个干干净净的厕所呢。
看西藏的照片,干净明亮的蓝天、辽阔的土地、纯净无边的湖……去过的人一脸深沉地讲那一片自然原始的高原和宗教带给她的心灵洗涤和震撼,我也一脸神往地听着,末了问出的问题却让她大跌眼镜:去这么多天,你怎么上厕所啊?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坐过长途的火车,因为上厕所会让我恶心恐惧;我很多的购物活动是在网上完成的,因为除了高档的商场,一般商场的厕所也让我害怕。
我一定是有心理问题。因为,厕所本来就是出恭的地方,怎么能够要求厕所干干净净,如同处女呢?
到了广州,更让我觉得自己对厕所的要求过了分。吃在广州,但是对拉的问题,广州人可能从来没有在乎过。就是一些租金2000元/月的房子,可能有明亮的客厅,舒适的卧室,但厕所竟然都有可能没有装水箱或者抽水,用完后必须要用桶、用脸盆接水去冲!
我一直没有弄明白,对饮食的色、香、味、形这么花心思追求的广州人,怎么能够容忍这么肮脏的厕所?而常常是,大排档里吃得稀里哗啦的桌子旁边,就是吐着熏人臭气的厕所,有的甚至是男女共用一室,只在挡门上标着“男”或者“女”。
小学时读的《西游记》,虽是大牌名著,内容也快忘光了,就记得孙悟空有一次将厕所叫做“五谷轮回之地”。广州人真是将厕所当成五谷轮回之地了,拉的活动只是吃的活动的继续或者开始。
广州人其实还算讲究生活质量的了,而许多标签为国际大都市的地方居民,还只得与邻居共用厕所。与人们对厕所的亲和态度相比,我肯定有问题!
一个四岁的孩子让我停止了自我非难。我一个高中同学出国多年,前不久带了四岁的女儿第一次回国。女孩子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但眼神分明已经被异化掉了,又纯净又深邃,让人惊叹。同学心潮澎湃地带她回老家,小孩竟便秘了,坚决不上厕所,也拒绝洗澡,一直挨到了上海,住进一家五星级酒店,小孩才幸福地拉出了大便。同学向我抱怨:“她竟说我们的厕所脏?”
我却顿时释然——要求一个干干净净的厕所,不是我的过分,原是合情又合理的呀。
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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