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思远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正在经历我生命中第一次爱情。她是我的同班女生。她长的并不漂亮。她喜欢吵也喜欢闹，吵吵闹闹的总是象个小孩子。她的人缘很好，生日和圣诞的时候总是能收到一大堆贺卡和礼物。她的一把奶声奶气的童声，唱起歌来挺好听。我并不喜欢她，但是我却是她的第一个男友，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她的“对先生”。

　　我不知道哪里是开始，也许是那个冬天。那个冬天流行熬夜，在班里熬。经常可以看到有人夹着棉被到班里去了，一看书生生的就看了一宿。我们也熬，不过是为了玩。我和她就是那个时候熟起来的。第一个晚上，我们是不期而遇，我吃了她带去的零食，为她讲了一夜故事。第二天，我怀念零食，又跑到班里，她果然又在，于是我又将自己喂饱，又为她讲了一夜故事。第三天晚上，我们就已经有了默契，我跑到班里的时候，她已经将零食口袋撕开了在等我，那天我唱了半宿的歌。其实，当我唱歌讲故事的时候，还有别人在场，而且为数不少。但是我只迷住了她。这在我意料之外，也是天意如此。熬夜的时候，我们一般会点几根蜡烛，我记得在昏黄的烛光下，她看起来无比接近美女，而她看我的眼神里也逐渐有了炽热的颜色。如果一个女孩对你有意思的话，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除非你是一个标准的白痴。所以在她向我表白之前，我着实已经装聋作哑了好一段时间。一开始，她找了一帮和她关系不错又认识我的人来向我暗示，都被我避重就轻的给带过去了。

　　本来，我以为这么着就算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她会来真的。于是，在一堂自习课上，她扔过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这样的话：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我会感动你的。相信我。看了这张纸条，我只有苦笑。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看起来，我是要被吃定了。可偏偏我对这个女孩一点感觉都没有，无论如何也喜欢起来,我是这样的人，太相信感觉，没有感觉的事情我是不会勉强自己的。同样，没有感觉,怎么感动我也没用。

　　但是事实说明她是说到做到的。在纸条事件的第二天早晨，我昏昏沉沉的来到班里，突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我，都把我看毛了，她也在看着我，我正在奇怪怎么一向来得最晚的她今天会这么勤快，就发现了自己引人注目的原因。我的桌子上赫然摆着一杯牛奶和两个剥好的鸡蛋。我想我当时脸红了。这太丢人了，这下谁都知道她喜欢我的事情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除了我以外，牛奶和鸡蛋是谁放的大概所有人都看见了。我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当然还包括她的。一定要挺住，决不能让她得逞。我告诉自己，为今之计，最好就是装聋作哑，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我当着所有人和她的面，一声不响的把牛奶和鸡蛋吃掉，然后背起了英语单词。等到我的同桌大明出现了的时候，我才故意大声地说：“大明啊，不好意思啊，麻烦你给我带了早餐，咦？刚才你干嘛去了？”然后我就扔下一头雾水的他出去跑了一圈。哼，女人，你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桌子上装牛奶的杯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你吃了我买给你的早餐，你已经被我感动一点点了。同时我听见了从各个角落传来的压抑不住的笑声。那天早晨，在一旁窃笑的大明被我狠K的象个猪头。

　　我承认我的失策，我成全了她的第一次感动。她争取到了舆论的支持，从此我们之间等于有了口实。于是在那以后，每天早晨，我的桌子上至少摆着一杯牛奶和两个鸡蛋。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耐心了。鸡蛋也就罢了，牛奶可是紧俏商品，据我所知，每天早晨食堂一开门，牛奶是最先卖光的。这就说明，为了卖到我的这份早餐，她每天要起的非常非常早才行。而我知道，她以前却地地道道是一个睡懒觉的高手。渐渐的，已经习惯了吃她买给我的早餐，只是仍然没有感动的感觉。只不过吃人嘴短，吃了人家两个月的免费早餐，不由得就变得低声下气了一点，有点仰人鼻息的感觉。不过应该承认，我们的关系确实在这两个月里有了很大的改善，现在有时候，我们也会一块出去逛街，玩儿啊什么的，可是仅此而已。我仍然不喜欢她，即使在别人看起来我们前景大好，我仍然很清楚这一点。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们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好朋友，而不是后来那样的关系。那天晚上我和朋友出去玩，她也跟着去了，可是没想到回来的太晚，回到学校的时候，女生宿舍已经锁了大门，于是我只能陪她去教室里熬一夜。那时侯已经不兴熬夜了，黑洞洞的教学楼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要命的是，我酒喝的多了一点。黑暗里，我们看不见彼此的样子，我记得她坐在我身边，呼吸轻轻的拂在我的脸上。我的头晕晕的，听见她叹气的声音。于是我问她：“你为什么叹气？”她却说：“我知道你还是不喜欢我，对么？”这个问题如果换在平时来问我的话，我可以有无数的方法可以敷衍过去，可是在当时，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想不到什么可以安慰她的话，于是我只有沉默。我想，也许就是这沉默给了她机会，她抱住了我，吻住了我的嘴，而这一吻，居然就吻了很久。我感觉到她冰凉的嘴唇上轻轻的颤抖，之后，她松开了手臂，我们坐在难堪的黑暗里，不知所措。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在看着我。“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我的”良久之后她说：“可是我不甘心，从现在到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年的快乐，一年就好。”我发现酒精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我的嘴为什么就是张不开。我只是默许了她的下一个长吻，再一次感受到了女孩唇角的温柔。

　　那个昏头昏脑的晚上之后，我做了她一年的男朋友。但是我仍然没有能够喜欢上她。当我最后离开的时候，我甚至忘记了应该留给她一个拥抱。我几乎是欢天喜地的离开，因为从此可以离开她。但是当我在车站读到到她托人带给我的信时，我却哭了，哭的泣不成声。那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了，只是在朋友的朋友那里，听说一点有关她的支离破碎的消息。一切都很难理解，包括我现在写下的文字，包括我们的在一起。现在还能想起来一些当年的事情。

　　一个雨天，在操场上，她让我闭上眼睛，拉住她的衣襟。等你老了，我们就这么上街。她说。冬天的晚上，出去看星星，她在天上指出两颗星星。这颗是你，她说。这颗是我，她说。还是看星星的晚上，很冷很冷，她把我的手放进她毛毛熊一样的大衣袖子里。一天下午自习课，她扔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你知道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的感动你。

　　她以为我是她的“对先生”，但是，她错了。

　　然而痛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