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丛虫(新浪网友)　图/紫镯　欢迎网友投稿

　　一首歌，一段生命，一次爱情--题记

　　1

　　很确定，那时是冬天。不是很冷，有一点雪，薄薄地铺在地上。踩上去，就是一个黑黑的脚印。

　　两行脚印蜿蜒远去，象雪白的纸上留下的墨迹，书写了一个秘密，关于少年最初的心动和疼痛。

　　蓬勃如小树的年纪，头发黑成一种幽深的蓝色，火焰般跳动。懵懂岁月，动荡青春，我们是怎样为对方燃烧了自己，是怎样用体温温暖彼此，怎样听到对方的心跳如鼓？

　　我曾经一次次地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却发现关于你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唯一能记得的，是我在课堂上，写过很多很多你的名字，用一只0.7笔芯的自动铅笔，为的是写完以后，可以迅速地用橡皮擦去。

　　但是既然知道是要擦掉的，为什么还要固执地写呢？而且那么认真，一笔一划地写，上面放一本语文书，藏住我的心事，甚至是你，也不会知道，我写了很多很多你的名字，然后又很快地擦掉，直到我笔记本的最后几页上，满是灰色的印子，暧昧不清的痕迹，象水里的一个个涟漪，一圈圈地扩散，扩散，终于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王子里面，有只狐狸，固执地等待着被人"驯养"，其实我知道，它在等着爱，以及被爱。尤其是在那样寂寞的冬天里，雪落无声，如果爱情可以温暖我们，那么为什么，还是迟迟不敢鼓起勇气，去承认，去担当，去无怨无悔不回头？

　　没有挥霍也就这样过了，青春是本太仓促的书。

　　2

　　离别的时候，我不哭，因为你说过爱哭的人会老的比较快。

　　但是你不知道，就在你转身的时候，我已经迅速苍老，象一棵冬天的藤蔓植物，干枯，萎缩，再也不复原来的青翠。

　　月台上唱响的，是那首一路顺风，逼真描摹了当时的你和我：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是的，没有说，此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说。我是说不出来，你呢？是不能，不愿，还是不忍？

　　然而只是不甘心。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我一直低头看着脚下，我忽然很希望有一场雪，可以为我们留下一些脚印，可以让这一段路暂时属于我们。但是没有，那个炎热的九月，太阳烤得街道几乎融化，我没有眼泪，也许是因为所有的水分都已经随着汗水蒸发。

　　在拥挤的人群中，你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潮湿，温热的掌心里，我的手不能控制地颤抖。你不会知道，我多么遗憾，没有跟你报考同一家大学，哪怕是在同一个城市。只为这茫茫人海中的片刻温存，刹那间的地久天长。我没有，于是同行的日子，就这么到了尽头。

　　火车开动了，你慢慢地举起手，挥一挥，再挥一挥，勉强的笑容在你脸上消失，代之以沉重的忧伤。我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我跟着火车跑起来，不是为了要追上你，只是很想很想奔跑，拼命跑，跑到精疲力尽，跑到火车最后一节车厢也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回头人群已散，月台上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颓然坐倒在地上，大汗淋漓，张着嘴，喘息如濒死的鱼。

　　依稀记得，我看到你的最后一眼，有两行泪水奔流在你的脸上。

　　那个寒冷的夏天里，两个无助的孩子。你走了，我不哭。

　　3

　　没有承诺，靠着只是对彼此心意的了然。我们共度的时间里，更多的是沉默，不愿意说话，怕破坏了心里满涨的欢喜和快乐。

　　人多的时候，是你我最疏远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跟你说，甚至一眼也不会看你。你不会掩饰，你生气，你会伙同别的男生一起捉弄我，把我收好的作业本藏起来，害我找上整整一个早自习。然后你又偷偷拿出来，不顾他们的起哄，走到我的座位前，砰地一下，把大叠的作业本扔到我桌子上。

　　你说：我喜欢你尴尬的样子，那使我觉得你很真实。

　　自始至终，你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永远长不大。你喜欢，你就说了，而我不能，不光是为羞涩，而更多的是，我已经看到那个结果。

　　那个没有结果的结果，我不能承受，于是拒绝。

　　象捉迷藏一样，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人人都在看这场追捕游戏，必须承认，你使我狼狈不堪。也许，在你眼中，我一点点变得真实。

　　我不知道我生日那天你会点歌给我，我不知道你知道我喜欢孟庭苇，忧伤的亚亚在广播里唱着：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唯一行李。

　　班里的同学惟恐天下不乱地起哄，同桌的女生疯狂地摇晃着我的胳膊说答应他吧啊好浪漫你快答应吧。

　　那个冬天没有下雨，只有一点雪，薄薄地铺在地上。两个背着大书包的孩子，第一次走在了一起。

　　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你的。我一直没有抬头看你，并且知道，你也没有看我。我们之间，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那个不存在的人，在无形地监督和窥探。你我是一样的害怕，好奇和恐惧下面，有花朵悄悄开出来，心跳，是花开的声音。

　　我到了家，走进楼道，才听到你唯一的一句话：生日快乐。

　　我只是逃也似地跑上二楼，停住，在阳台上望下去，雪地里两行蜿蜒的脚印，你的背影渐渐远去。

　　我的脸贴住玻璃，轻轻地呵气成水雾，用手指写：谢谢。

　　透过字的笔画，我仍能看到你小小的身影，在雪地里一个人走。

　　4

　　一直在想，亚亚是个什么样的女生。整天唱着悲伤纯净的情歌，眼睛渴望，表情内敛，经常出现的，无非是星星月亮云彩雨滴。

　　也许线条太简单，水彩画一样的理想主义，因此那么多人爱她，包括我。并不是追星族，也一盒盒地跟着买磁带回来听。

　　你嗤之以鼻，你喜欢Beyond，你唱《大地》给我听，到今天我也还记得那一段：

　　……

　　眼前不是我熟悉地双眼

　　陌生的感觉一点点

　　但是他的故事我怀念

　　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

　　轻轻松松的走远

　　不知道哪一天才相见

　　……

　　那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哭，哭得你手足无措。

　　你后来说，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突然流出那么多的眼泪，简直可以把人淹没。

　　你夸张地用手比一比：喏，就象游泳，水一下淹到我这里。

　　你指的是鼻子下面。

　　可是，我没有告诉你，那首歌带给我的，是多么大的惆怅。本来被我刻意掩盖的结局，被它印证的触手可及。就在那时一瞬间，十六岁的我清楚地看见了现在的我，在怀念中忧伤，在忧伤中等待，在等待中守侯着十六岁的秘密。

　　而你，早已走远，从此永不相见。

　　亚亚在一遍一遍地问：是不是到了离别的秋天。

　　她明澈的声音，总是能准确地击中我，无处遁逃。小美人鱼为着一份无望的爱，在刀尖上翩翩起舞，如同轻盈的水泡，别人只看到美丽，看不到她的疼痛。

　　而你，是那个在混沌无知中错过她的王子吗？

　　5

　　大学四年，是可以想见的平淡。我本来就是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渐渐也就习惯了孤单。如同你的来信，从多到少再到没有，我也坦然。这是个早就知道的结果，不是吗？从一开始，我就明白。

　　深夜里我接到你的电话，那么贵的长途，两个人却常常什么都不说。

　　沉默很久，我说：晚安。然后挂掉。

　　一夜无眠。该到放手的时候，何必执着？我确定，自己没有想象中难过。秋天校园里的银杏树叶飘落，小路上铺成金黄的地毯。踩在里面沙沙响，我喜欢在上面走，那沙沙的声音，好象踩在雪里，我就想起那个冬天，情不自禁地微笑，旁若无人。

　　女生们已经开始听许茹云了，我还念念不忘孟庭苇，自己也知道有点傻，不过人长大了，就可以保留一点小任性，来来回回地听，穿越了那么多岁月，没有变的，就只有歌声。

　　黄昏，路的尽头，我看到的，竟然是你。

　　恍然间无数前尘飞散，模糊双眼。而我也只不过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这一次送别，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而我也不会在飞机的下面奔跑。你紧紧地抱了一下我，我没有回应。

　　你在我耳边说：我们去台北好不好，我笑，摇头。

　　你冲着我挥手又挥手，仿佛当年的模样。

　　我把手背在身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写：谢谢。

　　在这两个字的笔画里，你的背影，终于消失。

　　6

　　我们的家乡的冬天，从来只下雪，不下雨，台北想必是个多情的城市。尽管我没有在那里生活一天，却为一首歌迷恋于她的气息，不能自拔。

　　每天走上讲台，看到台下那么多苹果一样新鲜的脸孔，总忍不住感叹流年似水。有时甚至会怀疑，我真的也曾经有过这样年轻的时候吗？我知道，你会笑话我，只是仍会回想。

　　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歌声铺天盖地袭来，岁月的灰烬象春天弥漫的沙尘暴，令我窒息。

　　不要问我时间如何成灰，因为，它燃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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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