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阿非 男 34岁 贸易公司报关员
“我一向是个低调的人,要不是真把自己给逼急了,我从来不敢想象会踏进报社……”来报社那天,阿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未坐定便将这话重复了好几遍。
我是个恋爱困难户……对于这点,自打懂事起我就有心理准备。爸妈给了我个好脑子 ,却没给我副好身材,进了中学长到1.63米以后,我的身高就“纹丝不动”了。大学毕业后,我进的那家贸易公司偏又是清一色的男孩,上班下班一忙活,我就更没女孩缘了。
从27岁开始,我就进入了漫长的相亲历程。
介绍人“好心”,才使我相亲失败
刚开始,家里人都热情高涨地为我张罗,我也一趟趟兴奋地赶去各种餐厅、酒吧、电影院,与不同的女孩见第一面。可惜,对于95%以上的女孩我都只有“一面之缘”,剩下的那5%,因为她们不忍心拂介绍人好意,也至多“坚持”两三个回合而已——后者往往更挫伤我的自尊,让人更伤心。
3年以后,我30岁,终于心灰意冷。心冷以后,谁跟我提“相亲”我就跟谁急。可一到晚上关了灯,那些女孩的样子就全跑到了眼前。我一遍遍认真“回放”与每个女孩见面的所有细节,从穿衣颜色到说话手势直到买单速度,却怎么也总结不出其他的致命伤——除了身高。
慢慢地总算明白过来,面对那整整一个“加强班”的女孩,我失败的原因完全在于介绍人的“好心”。见面前,他们总是含糊其词地对女孩说“那男孩不太高”,要不就说“离1米7还差一点”,真见了面,我当然没戏。
想明白了,信心就又回来了。就像爸妈反复关照的,像我这样的条件,哪怕为了1%的希望,也得一次次去看、去努力。但从那以后,再有亲戚朋友为我张罗,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我只有1米63,你必须明白无误地告诉对方——可怜这么一来,我连见第一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直到2001年9月,我才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
(记者面前的阿非,长了一张娃娃脸,要不是鬓角处翘起几根白发,一眼还真不能确定年龄。就像他自己说的,“我长得不难看,要不是矮了点,找女朋友根本不成问题。”早在见面前阿非就反复强调自己的身高,此刻更是索性挂在嘴边——看得出来,几年“恋爱”史带给他的挫折,一定不小。)
第一次约会,她穿了一双平底鞋
那天下午,我没怎么“打扮”,随便换了件外套就跟着家里人出门了。第一眼见到梅,我一下被她的那双鞋给吸引了。那天她穿了双浅色的绣着小花的鞋,很时髦却似乎完全没有鞋跟,就像童年时女生上体育课穿的那种——我感动极了,一下子对她充满好感。
找了家快餐店坐下,我俩一聊就是3小时。这在我的漫漫相亲史中,可是破天荒的纪录。记得那天晚上回到家,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好,感觉这回终于有戏了。梅比我小4岁,身高跟我差不多,性格很开朗。
第二天晚上,我试着给梅打电话。也许因为屡受打击,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闷,按以往的经验,哪怕我事先反复打了腹稿,可只要一提起电话,不出5分钟两人一定无话可说。这回可不同,听到我的声音,梅似乎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很快东拉西扯地聊起了白天发生过的事情。
打那以后,我俩算是恋爱了。梅在念夜大学,因此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只有在每个周末,两人才有机会逛街、看电影。走在路上,梅大方地挽着我的手,而一进电影院,她立刻就安静地倚在我的肩头——每一次约会,她穿的都是平底鞋。
我总觉得周围人都在看我们,但这一次,我特别骄傲。
不见面的日子,我们几乎每晚都要通电话,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看着“天文数字”的电话账单,爸妈居然开心地笑出了声,连连说这回“像真的了”——要知道,平时他们连空调车都舍不得坐!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话题,跟梅刚交往了1个月,却已经无话不谈。有几次,梅甚至会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你怎么看试婚?”“你介意女孩有婚前性行为吗?”我愣了一下,但没太往心里去。
最后一次约会,她却穿着高跟鞋
今年1月的一次约会,梅突然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她马上要考试了,最近3星期内不打算见面了。好在煲电话粥的时间总还是有的,我们依然靠“热线电话”维系着。每一次,她的兴致都很高涨,听不出丝毫异样。我通宵上网,帮她找复习资料;隔天就用快递送去各种小礼物;在她考完所有科目那天,我独自在淮海路逛了一下午,几乎跑遍所有商店,挑了只卡通手表打算作为当晚庆祝的礼物。可那天,梅还是不肯见面,反而连电话里的语调都冷淡了下来。
整整一星期,我还是得不到跟梅见面的机会。电话里,她又总是欲言又止,匆匆挂断。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突然“瞥”到了她在电话里曾问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说到这里,阿非的神情突然很沮丧。“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俩的很多观点、爱好都惊人地一致,我一向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以为我们在精神上特别默契,可结果……真有点莫名其妙。”阿非坐在那里,只是本能地反复撸头发,好久都一言不发。)再见到梅已经是今年春节前了,我兴高采烈,兜里揣着那只昂贵的手表,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可当她迎面走来时,我一眼就瞥见了她脚上的那双高跟鞋——她是有意的,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那天在酒吧,我俩从下午1点一直坐到晚上9点。前5个小时里,一直听梅在那里闲聊,我耐心地听着,心里很明白,她有话要说,一定会切入正题的。终于,梅扯了回来,对我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但你必须答应我,说完以后,今天你别送我回家。”
没等我回答,梅就聊起了她的前任男友,梅说他们交往了很久,甚至曾经同居过半年。梅说这话时让我想起许多电影情节,似乎只要经过了这一段,两人的关系才能往前跨一大步。所不同的是,记得电影里的女孩说这话时,大多哭哭啼啼很后悔的样子,可是,梅的语气却显得很轻松。“别跟我说你不介意,我要听实话!”末了,梅甚至略有些挑衅地要我回答。
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联想起她以前曾问过的那些问题,我早猜对了七八分。可眼见梅如此轻松,原本酝酿的那席安慰话,当然无处可用了。我也只能真心诚意地反复说:“我介意,但我能够接受!”为了迎合“轻松”的气氛,为了表示我真的不在意,我甚至故作轻松地追问了几个关于他们交往的“细节”问题。说心理话,没一个男人愿意这样追问。
奇怪的是,对于我的反应,梅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感动的意思。相反,她竟然颇有些不耐烦。从酒吧出来后,她急急地朝前冲,始终与我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高跟鞋在街面敲得“笃笃”响。我赶上去拉她的手,她竟然一把甩开,高声叫道:“说过不要你送,你走吧!”路上的人都朝着我看。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我又失眠了,整整一夜失眠,却还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梅。我反复向她解释,我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结果却是她离我而去!我憋不下这口莫名其妙的气,连夜给梅写了封信,很长,整整7页纸,恐怕把我这辈子的情书都写完了。
生怕信寄出去后石沉大海,第二天晚上,我又给梅打电话,一字不漏地把整封信都念给她听——我知道,那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很欣赏你,可惜……”梅再没说下去,只是答应要写回信给我。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梅的回信寄到时已是春节后了。
其实不用拆信我就明白了——通过这一个月的“失眠”,我终于知道,失败的原因不是我接受了梅的过去,而是我的身高。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梅特意找个她认为所有男人都无法接受的“借口”,想迫使我提出分手。
(说到这里,阿非的眼圈都已经红了。他一边脱下眼镜无意识地擦着,一边机械地说:“在最后那封信里,梅说,听到她交了我这么个男朋友,父母和朋友给了她许多压力。其实她本人挺喜欢我的,她反复这么说。”)
第N次恋爱,我已不再有激情
我灰心透了,直到今年5月碰到菁。这一次,我们同样是相亲认识的,菁比我小了好多岁,我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全家人都很起劲。与梅不一样,菁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与我站在一起外形上蛮相配——所以她家里人一点都不反对。只是菁很沉默,性格跟我很像,这么一来,我在电话里又变得无话可说,哪怕面对面约会都是安安静静的——每次我努力想话题,都会怀念与梅在一起的日子。
说实话,这次我连一点激情都没有,明明是刚恋爱,可两人却像是老夫老妻似的,相对无言。
我几次想提出分手,可每次都经不住爸妈的苦劝。我的身高是他们给的,在这点上他们总是很愧疚,提起这事就眼泪汪汪——我无法抗拒。
想想也是,说不定老天爷就给我那么两次机会,失去了,难道再要重复7年来的相亲史?说真的,我对菁并没有“感觉”,可一想起曾经的“相亲”过程,我根本没有勇气提出分手。眼看交往了好几个月,爸妈早就暗示着带她回家看看,而一旦菁也提出要我去她家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责任编辑: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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