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给我的第一个回忆是送礼。
由于我从小就善于告哥哥姐姐的黑状,因此被父母发掘出有巧言辞令的天分,每每于新春佳节之际被委以外交重任,出使各亲朋好友家。记忆最深的是第一次出访,大约是5、6岁的样子,那时我们家还住在农村,大年初一早晨,妈妈说:端这碗饺子去给大嫂家送去,进门要先行个礼,说新年好。我兴冲冲领命,出了门却是一路走一路吃,东北的春节天寒地 冻,我那才叫冷手去抓热饺子。大嫂站在她家的门口,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心疼地喊道:小心点,别烫着!眼看着她把饺子分给她的几个孩子,我早已忘了说什么拜年的话,心里一个劲儿的怪妈妈:怎么给她家那么多饺子!那年那月,饺子还是很珍贵的。回到家后,被狠狠教训了一回。这之后,我一年年长大,出使的机会越来越多,乃至全包了,人也就开始变得大方起来,把送礼搞得很专业。如,搭配礼品时要考虑得周全,父母的好朋友要送一般的礼品,对我家有过帮助的则要贵重一点——这叫饮水思源,而亲戚家则要给之所需;衡量的标准多体现在酒的档次和加不加水果鸡鱼上。
这份成长经历对我的直接影响是让我学会周全地考虑问题,与人交往时不忘平衡各种关系,并知恩图报没齿不忘。
拜年给我的第二个回忆是排座次。
每年正月初二,爸爸妈妈总要带我们回姥姥家拜年。姥爷是老师,爸爸妈妈是老师,舅舅小姨也是老师,你可想而知,聚在一起除了家常,谈的就全是教学法了。这话题我不感兴趣,比这还不感兴趣的是吃饭时的排座次。姥爷重视孙子,所以,表弟们一字排开围绕在他周围,坐上位,好菜由他给他们挑;而我们这些外姓人一列坐下位,小姨家的孩子倒不介意,惟独我不服气,为此,我每每拒不同他们同桌进食,而是独自一人另行择位而坐。往往招来许多的责骂。直到姥爷去世前,我们谁也没有向对方屈服。之后几年,我们都渐渐大了,聚餐就分成大人组和孩子组,这样总算在我这里维持了几年的平衡。再往后,又开始分座次。这次是以每个人学习成绩的好坏来决定他在家族中的身份与地位。比如我哥哥一直被视为大学苗子,所以他的地位开始在同辈中变得举足轻重,尤其他考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春节,他被正式调到大人组,并形成众星捧月之势。大舅对我们说:看见没有,谁学习好、谁上大学谁就有地位,谁就会得到尊重,而没本领的人只有被人瞧不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压力也是无尽的,因为孩子们在比拼的同时,大人们更在比拼,没有人想输。这种家族体制下,造就了我妈妈兄妹5家11个孩子里,先后出了3个中专生、6个大学生并硕士博士各1个的好成绩。
但那种氛围依然是我反抗的,我的方式很简单:尽量不去姥姥家拜年。多年以后,当我一无所有闯深圳的时候,我曾无限感激长辈们想尽办法逼我们一定要上大学的高瞻远瞩,但是回忆过去,我仍能感觉得到那种压抑的气氛,以及我当初被它残酷地剥夺了新年的的喜悦后的愤怒心情。我至今都认为这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它带给我的直接影响是不再拜年,以及今生不当老师。
(文/蓝艺)
本文章版权归新浪网与文章作者共同拥有。如需转载,请与新浪网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