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才知道,世界上最没尊严的地方就是医院的妇产科。
那一年,我怀孕了,正赶上忙着四处闯世界,的确不是生孩子的时机,与老公几乎没有一丝犹疑,就选择了人流。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赶到市内有名的一家医院。老公被挡在了妇科门外,他只好用目光鼓励我,我因无知而格外胆大,说了声:“没事儿”,就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医生办公室。谁知一进去才傻了眼:我的乖乖,满满一屋子的人啊!她们将医生团 团围住,而医生显然训练有素,毫无怯意,不断声色俱厉地说:“躲开!”“7号,你怎么回事?”“大点声回答!痒多久了?”“结婚了吗?一周几次性生活?”接下来是:“上里屋去,脱裤子上床”和“快点脱!别磨磨蹭蹭的,好象谁愿意看似的!”所谓里屋,其实就是两节屏风,里边放了两张椅子状的产床,医生一般是先打发进去一个脱裤子等着,外面的人偶尔会探过头往里看,有时屏风也被挤歪,众目睽睽里面自然也就一览无余,再然后,医生出来了,大声宣布:“7号,你是性生活不卫生,以后记住洗干净”;最后,7号带着一脸的羞耻提着两大袋子瓶瓶罐罐盒盒包包连吃带涂的药灰溜溜地鼠窜而去......那阵势,可把一旁的我吓坏了,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难堪和耻辱。
谁知轮到我时,医生竟未刁难,只问了句:“为什么不生下来?”我答:“没钱。”她就飞快地开了单:“先去验尿,再去交钱,之后到手术室排队。下一个!”我暗自庆幸好彩,却不料交钱时惹了麻烦,我的费用比别人贵一倍。我问:“为什么?”小姐说:“因为你未婚先孕”,我说:“我都结婚一年多了。”她浅薄地看了我一眼:“结婚证呢?”我说:“没带,没人告诉我看病还带结婚证。”她鄙夷了:“没有就承认好啦,还有脸说东说西。”我气得差点冲上去打她两个耳光,却被老公擒住,扭送到手术室。
手术室里有三张产床,中间一张已躺了一个人,可医生们来来往往,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即使是亚热带城市,在1月的冬季,天也是阴凉凉的。她就那么裸露着身体,无助地望着天花板,低低地呻吟着。趁医生出去准备之际,我抓紧问她:“很痛吗?”她点点头:“引产,已经6个月了。”我问:“那为什么还不生下来?”她无奈地说:“女孩!”我心里不禁黯然,男人怎么能知道女人遭的罪呢?
这时另一侧做人流的女孩开始痛得大叫起来,医生大声地喝叱:“别吵!现在知道难受了,当初干什么去了?光知道快活了......”我感到自己的尊严一并被羞辱殆尽。为了避免遭罪,我往医生的口袋里塞了500元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她转身出去了,很快,笑咪咪地回来说:“别怕,我们妇科主任亲自给你做,”而她则在一旁陪我。当一块黑乎乎地痕迹斑斑的白布盖在身上,叮叮当当的器皿开始响在耳侧时,我恐怖地闭上了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宰割,满脑子都是两个字:熬吧!忽然,一旁待引产的那个人大声呻吟起来,我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妇科主任很不耐烦地指示:“快让那个引产的躺到那边的长椅上去等着,不要在这里影响其他病人的情绪,引产的怎么还能占一个产床呢,人这么多......”接着,她一边安抚我,一边轻手轻脚地行动起来。我看见那个待引产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于是,我的泪也跟着涌了出来......产床,是把所有女人变成母猪的地方。
我后来又意外地怀了孕,由于惧怕流产,我坚决挺着没敢去医院,最后楞是生了个儿子。
(文/蓝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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