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不想浪漫吗?“公主和王子结婚了,婚礼进行了七天七夜,满城礼花绚烂……”那是每一个女人心底里的死结啊!因无限渴望而明明知道是痴心妄想。
我老觉着该有关浪漫的题目让我来写有点暴殄天物——自打年过25岁,浮世上一般的卿卿我我、儿女情长已不大能打动我这颗冰冻椰子心:我的女友狐仙第一天收到烛光下999朵玫瑰,然而第三天他们就因狐仙十分厌弃他极端喜爱的芝士蛋糕而决绝分手了。
我去大学里演讲,有小女生递纸条儿殷殷问:“报刊杂志上那些铺天盖地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都是真的吗?”我望着台下青春的闪亮的眼睛,自觉像一只残忍的狼外婆,我将头望向窗外一点,低声而清晰地说:“假的。”
呵我也曾那样喜爱它们的啊!急急地去报刊亭问:“来了没有?”快快地买回家去,一路喷薄的油墨香。睡前小灯下细细捧读,祈求上天有朝一日也会有那样一个浑身不沾油烟气的葛格眨着一双深情的大眼睛守在我窗前——当然最好手里还拨拢着把吉他什么的。
后来……有是有的。可是他不沾油烟气我吃什么呀?总不成我在厨房里油(酱油的油)头粉(富强粉的粉)面烟熏火燎,他蹲在客厅沙发上大唱情歌——据说是向我。当我左脸蛋粘着一块洋葱皮端着一盘汆丸子脚步踉跄(上了一天班儿又在厨房整忙活了1小时又38分钟)不甚款款地走向他时,我估计我们俩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向彼此冲过去——我把菜盆扣他脑袋上,他将吉他一个乌云压顶砸向我的肩头。
我知道自个儿是越来越不上路了,当我在电视台参加直播,有观众提问“当两人条件差距过大,是否应当在一起”时,我居然脱口而出:“不!不不不——”说完恨得想踢自己——当初不是所谓坚韧不拔的爱情至上者吗?爱在处幸福在。我微笑着向那个一脸稚气的男孩子循循善诱:“当两个人思维方式、价值原则、人生取向、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时候……”我想我是在焚琴煮鹤,但因不得不如此,打小受的教育就是做人要诚实,所以分外伤心。
呵难道我不想吗?“公主和王子结婚了,婚礼进行了七天七夜,满城礼花绚烂……”那是每一个女人心底里的死结啊!因无限渴望而明明知道是痴心妄想。灰姑娘一定因为爱吃大葱羊肉馅儿饺子而使王子烦恼欲死——特别是当她打嗝的时候。白雪公主倒没其他毛病,就是有些狐臭——一点儿也不厉害,真的——只要气温保持在25℃以下……
于是他们说我不浪漫,美丽的主持小姐忽闪着她芭比娃娃般的长睫毛:“本来还以为画眉应当有着一颗飞扬不羁的心——”我含笑沉默。可是为什么,当我看到一对鬓发斑白的夫妇紧紧牵着彼此的手走进金色的夕阳里,当我看见一个胖得小脸儿横着长的BABY咯咯笑着张开她藕节样的双臂扑向爸爸的怀抱,当我的爱人在炎炎苦夏汗流浃背跑进门来:“买了你喜欢吃的鲫鱼——你要汤炖还是油炸?”当我听见喜多郎的音乐在深蓝的夜空中纯澈旋起,当我下定决心在今年8月孤身远走西藏——总有什么热热地在心底流,我得高高高高仰起面孔,才不会让它倒倾出来。
我极敬爱一位女友——我甚至没有告诉过她,她是多么的美,情至深处无以言表:她今年31岁,是:成功男士的太太,四岁颖儿的母亲,高堂孝顺的女儿,大伙亲爱的朋友,走遍天涯的旅行家,名气如日的撰稿人,全国知名杂志主编——一名美丽智慧坚强淡定的女子。我喜欢听她说:“每周5天拼命做,周末雷打不动要乘深广号回广州——陪儿子和家人。”我知道她从没打算过玫瑰花的如此这般,可是每个周六的清晨,她醒来的床头一定插着错落有致的一束,上面写着:献给我的爱妻。
我想我的浪漫观有些过时了。当我去旅行,朋友为我订好五星宾馆的豪华套房和机票时,被我狼心狗肺地嗤斥,当他去火车站送我,隔着空调车固定的车窗,他在途经万里的微尘的车窗上以手为笔:再来好吗?我歪头去看他斜斜的笔画,看着看着,有什么湿湿地,漫上我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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