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爱戴将白色穿得很好看的人,总使人贼心不死地想起白雪、白马之类早已灭绝的某些珍贵物种。女友燕子即是其中一位。伊早早买下贝纳通纯白围肩,松松斜斜地围上来,内外彼此皆是温香暖玉抱满怀的惬意,使人看了舒适无比,但是她仍然忧惧:“又有何人何事堪配呢?”
今夏流行白,居然够胆。
好像眼睁睁看旁人将自己至为心爱之物由隐秘处吆吆喝喝七手八脚抬出,不甚珍惜地咣啷丢进车里扬尘而去,然而我徒呼负负。他们……紫、橙、绿、黄的也就罢了,怎么又来流行白?他们没有听过有关“我的床单很白,这个城市很脏”?
现在是八O年代LOOK复又吃香时分,层叠的长珍珠项链、金饰、不对称、熨有裤缝的长裤……还有白。35岁的美丽表姐十分伤心:“他们真是狠,这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伊记忆里永远响着邓姊姊丽君崔哥哥健亦柔亦刚音响的八O年代是永远阳光灿烂的日子,就是下雨也是噼噼啪啪来了又走绝不粘糊,每个人都兴兴头头充满了期待,芳龄15~40之间者人手一本惠特曼的诗集,女孩子们开始学习母亲们荒废的学业——化妆。但是现在你看,千千万万的邓美眉与崔底笛分别浅吟or嚎叫着,可是他们绝不是那个丽君或那个健;诗人是疯子的别称;下雨与洪水或者沙尘暴拜了把子;女孩子们开始教导母亲“化好妆才可以来参加家长会哦”——但是他们又来流行白!“让我们和女儿辈争风头?”表姐悲怆地摇摇头,“他们的意思明明是,我们老了。”呵那当然,36岁上与16岁上穿白是不同的,那分明是一杆火眼金睛杀威棒。表姐说她的至伟理想是“优雅地老去”,现在她但求“老得优雅些罢了”,她嘭地拍上她的别克吱地远去。
但是我忽然想,白色表姐不穿了要谁穿?穿了白,你敢挤永远人多力量大的公车、乘前赴后继的的士还是走在这里尘土攘攘的大街上?除非你正欲追求洗衣店的小开。然而即便如此,白色是永远无法洗回初始的,相类于人世,一条悲哀的真理。
一向爱戴将白色穿得很好看的人,总使人贼心不死地想起白雪、白马之类早已灭绝的某些珍贵物种。女友燕子即是其中一位。我小时候有一条白色齐膝灯笼裙,配以同质料泡泡袖短袖衫,非常的美丽,上头悬梁锥刺骨的学当然是不可以的,那专门用来填词时穿,穿了吟哦“晨妆未敛慵自娇,梦盈心头挥弗掉,却将幽怨问芭蕉”种种,我由此幸福无边。然而燕子不这么认为,伊早早买下贝纳通纯白围肩,松松斜斜地围上来,内外彼此皆是温香暖玉抱满怀的惬意,使人看了舒适无比,但是她仍然忧惧:“又有何人何事堪配呢?”
呜呼21世纪第一个夏天,白色代表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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