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心可以无限理性地分开,而女人的身体深情地跟随她的心。
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了,直到前天晚上,我在网上读到这样一则征友启事:女,25岁,大学,记者,美丽,诚征……括弧:本人非处女。我看了呵呵大笑,是的,公主的纯情在脸上,巫婆的真情在心里。
受的一根筋教育,成为一根筋的人——很久以来,在我可怜的头脑里只有黑白两色天理昭彰地泾渭分明着:好或坏、对或错。一想起中间地带我就头疼,一想起中间地带我就头疼,时间长了智商急剧下降,遂以傻人傻福安慰自己——我与赐我智慧果实的尊敬师长各得其所、两下心安。
但是我渐渐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定。为啥那些按“满口仁义道德”卡则务必出局的孩子们看起来快乐得多,而那些乖乖头箍“前重后轻左宽右窄”金刚圈的孩子们却多半面目呆滞步履迟缓?直到我听见白晶晶说:“不开心长生不死也没用,开心就算只能活几天也足够了。”
我的一位朋友说:“做男人好累,下辈子我要改做女人。”我哂笑不语。您老试试吧。要么积积德上欧美投胎,即使21世纪初的中国?哪个好人家有女初长成老爹老妈不是操碎了心揪断了肠——我有一表姐干脆就给任重道远地命名为单字一个“贞”,仿佛天生扛着扇牌坊,汉白玉制的:要守身如玉呵!晚10时前切切归家呵!跟男生单独相向时候距离不可短于1.5米呵!要……初夜呵!
关键在后面那两个字。送佛必上西天的中国爹妈只要将一呼吸尚存的处女送进某混小子的洞房,他们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也就胜利完成了。但是女人的任务还没有完——完不了。
自古以来,盯着她们的眼睛多啦:公婆叔嫂、七姑八姨、左邻右舍、四通八达、上有雷公、下有土地……她们的地位正显著提高,她们走出家门了——所以又加上眼尖上司、碎嘴同事……本着男人隔三出轨是风流,女人差五出墙是放荡原则,一提起安娜·卡列尼娜、查太莱夫人、包法利夫人、《钢琴课》里有着一颗敏感艺术之心的女主角……全部带着一丝暧昧的微笑,鼻翼满足地呼扇呼扇,仿佛已然嗅到空气里香艳刺激的桃色信息。
男人们大度地说:理解理解,不在乎不在乎。那当然是真心话——惟对外真心。我坚决赞同男人的呼号——假如的确出于爱情的角度:
我宁愿做一只蛤蟆
呼吸牢室中的浊气
也不愿心爱之物的一角被别人占用
——莎士比亚《奥赛罗》
但是,如果,他果然与那种名声不佳的两栖动物具有相当的可比性呢?愚钝、狭陋、琐屑、低俗——当她在无奈或者尚未觉悟的情景下相与了他?女人当然应当首先杜绝这样的大不幸,可是在我们现行的教育体制下,有几个幸运儿能够在28岁前深得爱情真髓?又有几个幸运儿不在28岁前冥冥中给一把推入婚姻礼堂?也许当然他不是什么“坏人”,可是我们必须承认,不是随便两个“好人”就能成其佳话的。
这样亘古难题自然不分男女都可能遇到,可是女人更加难在:男人的身心可以无限理性地分开,而女人的身体深情地跟随她的心。他可以因为某些利益堂皇地维持,她做不到呵!我很高兴拥有这样一个女友:她是某男的妻,可是她爱上了旁的男人。某男没什么错,只是在经过她时很明白应当绕开,就像绕开一张不巧落在地上的报纸——那样的景遇对于她来说,要么死,要么爱上别人。她选择了后者。她的解决之道是:要么全部,要么全不。当她一袭嫣红旗袍美目流光出现在她有生以来的第二次婚礼上,我不禁惊叹,那是个多么贞烈的女子!
我感到万幸,在我还不太老的时候,明白了所谓忠贞,就是那样真挚地爱上一个人,并且勇敢地去追求并且承担。比如那个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比如那个血溅桃花扇的李香君——她们是世人眼中“下九流”的妓,可是难道不是,她们比太多的所谓忠贞更为忠贞吗?身为女人,明晓了这一点,我尚有机会触摸到幸福的脚趾。
写《性史》的福柯说:“事实上我们生活在一个人际关系的可能性极其稀少、极其简单、极其可怜的法律的、社会的和制度的世界中。当然,存在着一些基本的婚姻关系和家庭关系,但是还有多少关系应当存在啊!”
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了,直到前天晚上,我在网上读到这样一则征友启事:女,25岁,大学,记者,美丽,诚征……括弧:本人非处女。我看了呵呵大笑,是的,公主的纯情在脸上,巫婆的真情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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