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莲的前尘今世
关于爱情,每个人有自己坚持；比若讲林忆莲,有人念念心心《野花》的诡异完美、有人感谢《当爱已成往事》的温柔凄凉；又或者,你爱《至少还有你》里的信望爱,决绝勇敢？
爱的对象多么不同,可总有一次,在你十几岁,穿牛仔背带裤,蹬球鞋跑遍城中音像店,终于买到某张磁带,握在手里是满心满意的喜悦,放进卡座是惊心动魄的阅读,那些没有MTV的年代,你把专辑文案读了又读,把幕后制作人员看了又看——那真真是心爱啊,因为年少愈加剧烈,因为缺乏所以珍惜,因为岁月渐长,而慢慢渐渐消失不见。
有多久,你没听见,真爱的声音？
又见林忆莲,在女儿3岁后,母亲去世后,定居在上海,她当然是属于这里,属于落微雨时一地澄澈的落叶,电车厢中红玫瑰与振保交错时的玫瑰香气,优雅的女子,含蓄的欲望。
“男人们久不见莲花,开始觉得牡丹美,”而唱歌的人,淡眉细眼,温静如荷——她该是男人清晨遇到的那朵莲花吧,可是她唱起“玫瑰香”,那般的如鱼得水,那般的缠绕扭转,好比张爱玲说童年吃的麦芽糖,吃不完,蚂蚁远远闻风而至,就是那样的甜,腻进生命骨子里。
除了铁杆扇子,谁还记得她刚出道被包装成日本娃娃,或者更早,16岁进入电台做播音员？那时,梅艳芳是第一把交椅,而她面对的,是前卫的关淑怡,大众的叶倩文。呵这么远这么远的前尘旧事,谁记得。
我们只记得1987年7月的《灰色》让她拿到第一个“年度金曲奖”,初尝当红滋味；或者,从《都市触觉》系列一步步,变成“打造都市情感的寂寞灵魂”、你心底最贴近的那一把嗓音。
一定要问时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们只穿套装,什么时候我们不再掉泪,什么时候我们学会了默然,如果这一切都有时,那必定也有个时候你正爱一个人。1988年,她22岁,最年轻的时刻,遇见许愿、伦永亮,前者最懂得她的声音,在他手中,她洒脱不羁,独立坚决；而后者,后者最好的作品都给了她,许多年,一直如此。
80年代末90年代初,香港逐日成为国际大都会,亦舒那时小说,尤喜欢写某人自美国某地回来,然后闲闲道：那样的乡下,村气自然是有的——一派睥睨天下的样子。
林忆莲就是在这个时候,在都市系列专辑中,一点一滴,逐步逐日成熟为一把有灵魂的声音,她唱逃脱灰色钢筋水泥森林,对情圣男子说你好戏,奥斯卡金奖该颁给你,唱巴黎令我多么神醉东西柏林这样动人,为何仍然在想共你当天某夜。经济的独立使女人前所未有的自由,也前所未有的凄凉,林忆莲,在这个时候,唱出了声。
不同于陈淑桦的温柔无悔,不同于齐豫的奇幻空灵,林忆莲是世俗的,快歌的洒脱力度,慢歌的缠绕千回,姚谦说她：“绵里藏针,每个字、每个词都能透出那种淡淡的心酸。”——天注定,她要用自己的声音,补都市女子的苍凉空缺,补天缺。
据说,李宗盛在听过她〈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后,说这个声音还可以做的更好——更体贴,更女人,更像他手下那些诸多小女人,回肠荡气,眼睛里只得一个爱字。
很难说,是许愿做制作人时期的林忆莲更妖娆,还是李宗盛当制作人后的林忆莲更流行,只是林忆莲自己选择了后者,她敏锐的感知,80年代末的都市女子,在坚强与柔弱间的挣扎,于10光阴当中,渐渐变成更追求人性的本真,追求自然简单的生活。于是,有了“当爱已成往事”,不能放手的,是从此一段纠缠,鱼与水,谁又能责难；日久生情,你该怪声音为何如此销魂。
娱乐圈的绯闻多是没有结果,大家太多选择太多诱惑,谁给谁一个未来,谁给谁一个永远——所以,听到林忆莲和李宗盛终于成婚,第一个感觉竟是愕然,而后才是释然。
她说：“在寻找伴侣的过程中,有人顺利,有人困难,但不论恋爱或结婚,都不能失去自我,要给另一半独立的空间及时间。”她给了,给了对方那么多的时间,以及诚意,她赢了。
忽然,她的声音就那么沉静剔透起来。悬疑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答案,观众和她都累了,在家里,他们不谈音乐。“林忆莲都唱了那么多年,对唱歌也有她自己的观点,而且我们在家里已经有太多事情要谈了,洗衣机坏了、冷气不冷,我们都会在讨论。所以一回到家里,她就是我的老婆,我是她老公,我们都不谈工作。我们过去靠得太密了,都是有关唱片的事情,现在我们讨论别的事情多一点。”
别忘记,林忆莲的嗜好是做饭,一个令人令己幸福的嗜好。
“我想结婚后最大的不同是独处的时间减少了。我是很需要大量独处时间的人,但现在很难,以前一杯工作空档的咖啡可以给我那样的感受,现在可能就用理智说服自己,把这种空间上的需要改成散个步、买个东西或是到厕所去站一站,用不同的方式来给自己呼吸的空间。”
女儿叫李喜儿,喜欢喝柳丁汁,话很多,一定要抱着她唱歌,她才会睡着——做母亲的林忆莲也是凡俗如众,絮絮谈家常琐事,为自己新一阶段的放松、宽阔而莞尔。“当了母亲之后,给我的力量其实很巨大,在女儿身上我得到了很大很大的快乐,她教会了我生命的意义,并教会我感谢。有了孩子之后,很多事对我来说变得非常简单,心态也平静下来,因为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么久,时光在音乐里溜走,白了你我听歌的少年头。而对她,音乐同样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录第一张专辑时,只是糊里糊涂跑去唱歌,只觉得是为自己做音乐,做自己喜欢的音乐、过瘾的音乐,到现在就会反过来问自己,你做音乐的意义是什么？有时当我碰到一些朋友,因为喜欢我的歌,而对我非常好时,我会想我究竟做了什么,值得他们对我这样,在这些事情里,我感觉到,我唱歌的意义是为别人而唱,为喜欢这些歌的人而唱,为在音乐里希望找到安慰与认同的朋友而唱。”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人生可以重来,她却不会再做一次歌手。她会作一名翻译,透过不同的语言,去了解一个国家、民族的历史、特性,由此去不同国家旅行,游遍大地。
对了,在梅姑之后,林忆莲之后,甚至王菲之后,已经又层出不穷的出了那么多新人,那么多风格,是不是这样,当都市女子在世纪末颓唐里绝望且希望时,林夕成为她们的心头好,连林忆莲,都有了林夕时代,有了“至少还有你”,她变了,一直在变,从最初的动荡少女,到如今的笑中带泪,从以前演唱会上,汗流满面唱“光辉岁月”,唱女子也能有的大气开阔,到现在演唱会唱新新人类周杰伦的“龙卷风”,跳脱中满是自在从容。
新专辑里,林忆莲写了一段话给李宗盛：“Thank you for loving me as who I am,for being there through thick and thin.Here’s to life！”(不论生命中发生好或坏的事情,谢谢你爱我因为我是我。)
“你笑著说
喜欢我歌
想清楚我旧时怎去努力过
我答谢中
再唱这段歌
泪眼中前尘再掠过
过去为了
心底这歌
多少所爱在尘埃里撇下我
我有什么
我靠什么让我可抬头去渡过”
如果这首歌还能让你猛的一动,也许是,是由许愿与Dick Lee共同担纲的曲,潘源良的词,而我,更宁愿相信,因为许愿做这首歌时,是真心爱她,时间过去爱情成为尘封里模糊记忆,但总有什么留下来,比如掉磁粉的磁带,比如,情歌。
所谓雁渡寒潭,留下的,也就是这些。
林忆莲,回忆的忆,莲花的莲。
文/绿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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