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南方,有没有“磕煤核”这一说。
煤核的“核”,应念作HU,这样发出来的音,不那么拗口并且带点幽默感。记忆里,北方的冬季酷寒,远没有现在暖。后来渐渐明白是因为现在出门动辄打车拒绝冷峻,人长大就会变得贪图享受,而小的时候从不怕冷,那样的冬天,非常真实。
北方的冬天,如没有暖器,就一定要生炉子。生蜂窝煤没有生煤球暖和,但蜂窝煤又比煤球干净,还有的家庭自制煤饼。煤球,是种黑圆的小玩艺。我小的时候家住平房,冬天里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煤厂买煤。因为白天家人上班,所以总是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推着车去了。我贪玩,每次吵着跟去,得意洋洋地坐在手推车上一路唱着歌。甚至有一次,得意之余从手推车上掉了下来,后来我哥还说:“好好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一找,在车底下哭呢。”煤球比那种十二个眼儿的蜂窝煤容易着,所以家里总是一样买一些,回来的时候这些煤占了我的位置,我只好跟着车走路,为不让我坐在煤上很是不高兴。
那时在念小学。每到冬天,值日生除了搞卫生之外多了一项职责,就是磕煤核。那时候学校里是不用蜂窝煤的,因为比较贵。而一炉的煤球,一次燃烧并不能耗完全部能量,这时我们就会蹲在地上,把烧过的煤球摊开,拿火钩子(一种擞火的工具)一个一个地在煤球上敲打。那些烧过的煤球个个长得灰白,像已经老去的人,失去了黑色时的活泼。磕煤核的力量要轻,因为煤球外面那些灰屑很容易掉。然后,就可以看见内里仍然黑色的瓤儿了。那是缩小了的煤球,可以继续烧的。
我不喜欢打扫卫生,但喜欢磕煤核,因觉得这是项手艺。手劲的轻重很关键,用力大就会把中心的煤敲碎,用力小又会用很多无用功。并且磕煤核就不用上课间操,一个人蹲在教室蹭不着急不着慌地干着,即使是小小心灵,也能感受到悠闲的滋味。
念初中后,就没有这样的经历了,因为学校里有暖器片。再长大些,火炉子几近绝迹。但在高中时期,曾见到班里的女生明显分为两大阵营,其中一派用鄙夷的口气说:“她们是平房那边长大的,以前还捡煤核呢。”听起来,真令人伤感,在我们无法一一洞悉的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别样的生活方式。
有时候想:上天就像一个生炉子的人,把我们这些圆圆胖胖的黑煤球投进人间熔炉,一次燃烧后变得灰白衰老,就是这么回事吧。而有的人,燃烧一世仍无法忘情,攒了力量在心里,宽容的上天便磕去他一身疲惫的外衣,再给他机会重新来过。爱情是我的火炉。让我再次燃烧吧,甚至,数次燃烧我也乐意。
(文/赵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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