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方小萍被余露羞辱之后,失魂落魄地在街头走着,心里非常难过。正走着,却看见前一天遇见的台湾男人进了一家酒吧。小萍一见他,什么都忘了,不由自主地跟上他。
正在这个时候,小萍看到一个卖花老妇人提着满满的一花篮盛开的鲜花,方小萍下了决心,走向老妇人,买下了她的花。方小萍提着花篮边走进酒吧,边心疼地自语:“半个月的薪水泡汤了,希望这个牺牲会有价值!”
她在廊道忐忑地移动着,不时窥探着各房间。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正在和一群黑社会模样的人带着酒女,彼此闹着酒。小萍睁大眼,在他们门上的小玻璃窗偷看着,却不想被那个男人首先看到,他惊讶地站了起来。其他的男人看到方小萍,也都愣住了,其中一个叫罗老大的头目失声说:“阿美?她怎么会在这里?”
方小萍见到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吓了一跳,低头转身就走。不料,房内的一个男人率先冲了出来拦住她,问:“阿美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的?小六、阿良他们呢?”
方小萍一头雾水:“我……我不是阿美……”
这时候,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说话了:“我曾经见过她,她是大陆人,只是跟阿美长得很像。”
罗老大说:“把她带进来!”
方小萍慌道:“我只是在卖花,你们要做什么?”却见所有男人都不说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而那个白马王子却无趣地坐回了沙发,说:“让她走了!”
方小萍一听,如获大赦,朝众人连连鞠躬,就想往外钻。罗老大上前挡住她,问:“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方小萍声音颤抖着说了自己的名字。罗老大说:“你的花我们全买了,另外给她五千块小费!”房内其他酒女发出了惊羡的叫声。罗老大说:“叫什么?这是替小白给的!”指指沙发上的男人。罗老大拿了一叠钞票塞给方小萍,并拿走她手上的花篮。方小萍推却说:“不要,我不要小费。”罗老大不容她推脱地塞给了她。方小萍捧着钱,不知所措看向被称作小白的男人。小白说:“谢谢罗老大赶快走了!”罗老大却说:“不急不急.来!喝杯酒.”
方小萍吓得连连摇手,说:“我不喝了,我不会喝酒!”
罗老大亲热地搂住方小萍,把她弄得都快窒息了。罗老大轻声说:“我叫罗明通,在台湾我最大最吃得开。现在拜托你一件事,你听不听?”
方小萍赶紧说:“听。”
罗老大又威吓说:“做不做?”
方小萍都快哭了,说:“做什么?”
罗老大说:“替我去安慰那个小白,白玉堂。”
方小萍傻傻地说:“我,我是很会安慰人的。他出了什么事?”
罗老大笑着说:“他有点失落.你去陪他上床.”
方小萍难以置信地倒吸口冷气:“你说……说什么?台湾人的口音我不太习惯,是上“床”还是上“船”?
罗老大努力地发着音:“上‘床’……弹簧床的‘床’……我不会亏待你的。”附在小萍耳朵边说了价钱。方小萍涨红了脸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小萍用力挣脱罗老大站了起来,怒斥众人:“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天王老子是不是?当大陆没有王法是不是!“她张牙舞爪地骂得甚是痛快。罗老大沉下了脸,他的手下们朝她围了过来,一副马上要打她的样子。
这时候,小白站了起来,说:“把她交给我。”
罗老大勉强露出笑容,说:“小白,给我好好地调教她。”
小白把小萍推出了门。
出了酒吧,小萍走在前面,小白走在后面,俩人在街头无目标地走了半天。小萍终于忍不住回头,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白手插在裤袋里,没有说话。
小萍继续说:“你不可以对我怎么样。在里面是你们兄弟多,在外面只要我用力大叫,吃亏的可是你哦!”
小白却还是恍若未闻。
小萍索性倒着走,为免自己吃亏,她拼命拍着自己白马王子的马屁。她面对着小白边走边唠叨:“其实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气质也比他们好多了,不可能做出伤害我的事。对不对?这位大哥,我听他们叫你小白,白什么?”
小白只是说:“白玉堂!”
小萍马上讨好:“哦!侠客的名字!人如其名!玉树临风,英姿焕发……”白玉堂猛地上前拉住小萍,因为她差点撞到了电线杆。小萍吃了一惊,继续倒着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说到哪里了?”
白玉堂皱起眉头:“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话。”
小萍赶紧说:“哦!没问题.”乖乖地走在白玉堂身边,不时偷眼打量白玉堂。不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了:“是不是我们的口音不太一样?你听得不习惯?”
白玉堂说:“你不说话比较有气质。”
小萍一听,愤愤不平:“这什么话,我可是第一次听到。我是幼儿园老师,讲话最有气质了!不会听就不要批评。听你们台湾同胞讲话才没气质哩!”说着掏出工作证给白玉堂看。白玉堂看着证件,眼睛里有了一丝笑意。
小萍又说:“对了!刚刚他们说的阿美是谁?跟我真的长得很像?”
白玉堂突然停了下来,说:“你走吧!”
小萍诧异地问:“我可以走了?真的?”
白玉堂简短地说:“没有人拉住你!”
小萍叫起来:“那太好了!再见!”说完走开去,但却有点舍不得,一步一回头。看见白玉堂也在看着她,小萍索性又停下来:“白玉堂,侠客大哥,你算是个好人,谢谢。”说着鞠了一躬。白玉堂却转身大步离去。小萍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幼儿园里,孩子们在午休。小萍坐在钢琴后面,支着肘发着呆。她刚接了一个电话,是王浩打来的,可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听他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时候,一名老师带着神秘的笑容走进来,对小萍说:“有个很帅的男人骑着摩托车来找你。”小萍有点迷惑,探头一看,原来是白玉堂,又惊又喜,跑了出去。
见到白玉堂,小萍几乎不会说话了:“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玉堂既帅气又带着一种“酷”:“你自己给我看工作证的。我送东西过来给你吃!”说着把手中的提袋给小萍看,里面有台湾的凤梨酥、牛肉干、铁蛋等等。
小萍不解地说:“怎么会想到送东西给我?”
白玉堂有点不自然地说:“反正睡不着。”
小萍心里好笑:“你睡不着跟送东西扯得上什么关系?”却见白玉堂正警觉看着小萍的后方。小萍转过身一看,原来是王浩坐着奔驰车来了。他一下车就看见一个帅气的男人在和小萍说话,心里就有些醋意。小萍脸色一变,没有说话。白玉堂问:“你的朋友?”
小萍不高兴地点点头。白玉堂马上说:“那我走了。”小萍却阻止白玉堂离开,故作陌生地对王浩说:“哦!王先生你好!”
王浩看了白玉堂一眼,对小萍说:“我想和你谈点事情。”
小萍夸张地说:“唉呀真不好意思,你没看到我有好朋友在,现在没什么空哎!”
王浩诚恳地说:“只要一下子,我想跟你把事谈清楚。你不要生我的气,那天约好了看电影,我受了伤所以没过去!”
小萍不平道:“你受的伤有我重吗?不要伤了别人自己喊疼。”
王浩解释道:“是真的!这几天我根本没有办法起床。我心里很着急怕你对我有不必要的误会。小萍……”
小萍心里难受:“够了,王浩!我再没人要也不会是个垃圾……烦了就扔,想到了再拿出来玩玩,哦,对了,不应该比喻成垃圾,比喻成幸运球吧!”说着拿出了王浩在日本新买了送给她的溜溜球,酸楚地说,“我一直很珍惜你送给我的这个礼物,每天都带在身上……以后再也不会了……也没有必要了……还给你……”把球递给王浩。王浩不肯接。小萍把球一扔,王浩只得伸手接住。小萍转身走向白玉堂,主动挽起白玉堂朝外走去。王浩看着手中的溜溜球,悲伤而无言地目送着俩人。
白玉堂把小萍带到一处风景美丽的地方,停下车来,却也不说话,坐在一旁画起画来。小萍不停地吃东西,啃完一个铁蛋,还意犹未尽地继续在袋子里寻找食物。白玉堂一边画一边说:“哎!你已经吃了一包牛肉干、八块凤梨酥、九颗铁蛋……”
小萍打断说:“送给我不就是要吃的!”
白玉堂说:“你是心情不好,根本不知道肚子里面已经塞了多少东西。”小萍看了看白玉堂的画,说:“我心情才好哩……你在画什么?”
白玉堂递给她手中的画,第一张是四格漫画,第一格画的是小萍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左右为难。第二格是她选择了有奔驰车的王浩。第三格画了白玉堂的离去。第四格是小萍与王浩抱在一起,心花朵朵开放。小萍笑了笑,又看第二张。第二张也是四格漫画,画的是小萍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左右为难,结果她选择了白玉堂。王浩就气愤地坐奔驰车离去。小萍暴饮暴食,肚子膨胀如青蛙,躺在地上还咬着鸡腿,白玉堂在一旁看着无可奈何。
小萍看得笑出了声音,说:“你把我画得好难看哦……不是啦!我是说你的漫画画得很传神,把我画得太像了……我真的就这么丑……”
白玉堂说:“画漫画是人物素描,像不像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意思。”
小萍举起两张画纸,说:“你也太夸张了吧!”
白玉堂淡淡地说:“这是用幽默的画面告诉你,你的选择错误了。看得出你喜欢刚刚那个男人,跟他走就会有幸福,跟我走只会靠吃来发泄你的痛苦。”
小萍发出不以为然的笑声,站了起来踱着步说:“笑死人了!我喜欢他?不如去喜欢猪八戒。那个人又有钱又自私骄傲,我们这种普通的女孩只会被耍着玩的,躲他都来不及!”
白玉堂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又在纸上涂鸦,神情沉静而又专注。小萍看着他,说:“我也搞不太懂你,晚上泡酒吧像个黑道混混,白天看起来又像个不得志的画家。”
白玉堂没理会,小萍好奇凑了过去,看到白玉堂的画里还是她自己,只是这回却是替她画着漂亮的婚纱礼服。小萍发出了欢呼声:“哇!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最梦想的就是结婚礼服?你是算命的啊?”
白玉堂不说话,带着近乎神圣的态度一笔一笔地画着,纸上小萍所穿的礼服越描越漂亮。小萍看看画,又转头大胆地凝视着白玉堂,只见他的脸庞俊美且散发着光辉,失声赞道:“好美……”白玉堂把素描递给了小萍。小萍说:“是要送给我的吗?真不知道你才见我两三次怎么有办法画得这么像。又为什么会帮我穿上结婚礼服?”
白玉堂却不说话,收拾好画具起身离去。小萍不解地叫道:“哎!你要走了啊?”白玉堂头也没回就骑车离开。小萍摇摇头,说:“台湾来的男人是有点怪怪的!”
白玉堂好像是真的爱上了小萍,第二天又骑着摩托车到幼儿园接小萍,带着她去兜风。摩托车如箭一般地在公路上飞驰,小萍戴着安全帽坐在白玉堂后座惊叫连连。一直到了一处清净又风景宜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小萍呻吟着下了车,彷佛喝醉了酒一般,踉跄地走到路边,摘下安全帽就开始呕吐。白玉堂舒适斜躺在摩托车上看着夕阳。小萍走回来,天旋地转坐到一旁,说:“你不像正常人,看你旁边的那些黑道大哥就知道。”
白玉堂不以为意地说:“你说得没错,我应该算是黑道小流氓。”
小萍惊讶道:“自己都承认了?那为什么不改过学好呢?”
白玉堂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小萍说:“都是借口,有意志力的话转身就走谁能拉你回去。”
白玉堂不说话,又开始画起画来。小萍无趣地凑过去,看他到底在画什么。只见又是几幅漫画,画的是小萍穿着新娘礼服依依不舍地在挥手道别,白玉堂也对小萍挥手。白玉堂骑在摩托车上泪如雨下,小萍伸臂奔向另外一名男人。
小萍问:“这是什么啊?”
白玉堂突然说:“我要离开上海了。”
小萍愣了半晌,指着漫画问:“我们挥手互道珍重这个我看得懂,你骑在摩托车上流泪怎么回事?”
白玉堂说:“男人流眼泪很丢脸,在画上流就没关系。”
小萍感动地说:“你是……舍不得……离开我?”
白玉堂很干脆:“不是!”
小萍接得很快:“我就知道又在自作多情,那你伤心什么?”
白玉堂看着夕阳,很伤感地说:“我讨厌分手的感觉,跟亲人、爱人分手很痛苦的……”
小萍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感慨,愣愣地看着他。白玉堂突然转头看着小萍,目光迷离起来,越看越激动,转身用力抱紧了小萍。小萍使劲想挣脱,却挣不掉。白玉堂难过又含糊地说:“不要离开我,阿美,千万不要离开我……”俯身想吻小萍,就在这一刻,小萍终于用力地挣脱了,后退几步,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白玉堂如梦乍醒地盯着小萍。小萍激动地说:“我根本也没和你在一起过,谈什么‘离开你’?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才跟你出来玩的,这不代表你对我可以说抱就抱,说亲就亲!你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感觉!”
白玉堂低下头,发动了车子。小萍赌气不上车。白玉堂问:“你要不要上车?”小萍见四下无人,没法回家,只得上了车,但刻意与白玉堂保持着距离。白玉堂却说:“这样子危险,抱紧我。”小萍倔强地说:“不抱!”白玉堂又说:“至少抓着我的肩膀.”小萍还是赌气:“不抓!”白玉堂不再说话,开着车往前冲出去。小萍尖叫着,搂紧了白玉堂。
王浩自从在幼儿园见了白玉堂后,就一直注意跟踪白玉堂,想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在一次偶然的偷听罗老大和白玉堂的谈话中,他了解到白玉堂和黑帮的人有联系,非常着急,因为这样看来小萍处境也很危险。他来到了女孩们住的别墅,请龚喜他们帮忙注意一下小萍,因为她在跟台湾的黑道流氓交朋友。王浩的消息把在家的龚喜和哈妹吓了一大跳。
正在这个时候,三个人听到了楼下传来的摩托车声。龚喜警觉地问:“是他?”王浩没有说话,径自进了房间去收拾行李,龚喜却三不管地往下就冲。
龚喜冲到门外,正见到白玉堂送小萍回来。小萍下了车,白玉堂正要离去,龚喜挡住了他的去路。白玉堂不解地看着小萍。小萍喝道:“龚喜!你又要发什么神经?小白不要理他,你走吧!”
龚喜脸歪嘴斜装出凶恶的模样,哈妹也站在后面有样学样。龚喜说:“哎!小白!你哪里混的?台湾来的是不是?”
白玉堂倒着车,并不搭理他。龚喜又说:“我告诉你!我在公安局里混的!你去打听打听‘小龚’什么角色。”哈妹马上接口:“狠角色!”龚喜接着说:“敢来我的地盘乱搞,你活腻了是不是!”小萍拖住龚喜,说:“你给我进去!”
龚喜仍不罢休,说:“你敢碰小萍一根手指头试试看,追杀得你满中国乱跑!”
白玉堂还是不理会,加了油门,呼啸而去。小萍气极了,责怪龚喜说:“人家又没惹你!”
龚喜得意地说:“一个黑道惹你不等于惹我!”
小萍吃了一惊:“谁说他是黑道的?”
龚喜说:“王浩啊!”
小萍一听,有些愕然。这时,王浩正好提了简便行李走出来。小萍怒气冲冲地走了上去,劈头盖脸地问:“你为什么要讲别人的坏话!”
王浩很是不快,说:“我没讲坏话,只讲了实话!”
小萍气得满脸通红:“你根本只是想破坏我和小白的关系!”
王浩也生气了:“大小姐!你和谁有关系我不在乎。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小白和台湾的黑道纠缠不清,他们那种人都是无恶不作亡命天涯的!你不要糊里糊涂地受了拖累!”
小萍铁青着脸,说:“王先生!一个人看起来像黑道并不可怕,因为我会防他,最怕的是披着伪善的外衣却做着黑心的事情,我才会被吃得尸骨无存。”
王浩惊愕地瞪着小萍,屈辱不已,嘴唇都在发抖,对龚喜和哈妹说:“我走了。”他俩还没说话,小萍抢先说:“恕不远送,最好永远不要再见了。”
王浩低下了头走了。龚喜与哈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背影。王浩的背影越来越小,小萍的眼眶也越来越红,最后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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