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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凡(新浪网友) 欢迎网友投稿
拉拉是我们公司的打字员，加上我，是公司里仅有的两个年轻女性。物以稀为贵，我们俩在公司里就显得特别扎眼。虽然她已经结婚了，长得也很平常，甚至有些—不好看，因为脸上有诸多雀斑，但她在公司男士们的面前仍非常有自信，大有一网打尽的雄心。我想，这些信心可能来源于两方面：一是她的开朗而善于交际的性格，二是她特殊的身份——她是 我们校长的千金，而我们公司是校里面的三产，这种行政隶属关系是简单明了的。而本人呢，则属于木讷内向的，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她忠实的观众和听众，也就是看着她穿梭在男士们之间，听她讲述她的情感心得。
拉拉“红杏出墙”的起源，应该是从她和她老公感情的疏离开始。
拉拉的老公小豆我没见过，只是在拉拉的写字台上，有一张他的照片。人白白胖胖的，象个面团儿。穿一身西服，是那种普通得一掉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的一个人。听人说，他学历不高，是一个工人，不寻常的地方在于他父亲曾是某局的头儿，因为这层关系，他手里有一百多万。这种身份和拉拉很像，这也就促成了他们的婚姻，门当户对嘛——他们是经人介绍的。新婚的时候，俩人的感情还不错，小豆对拉拉关怀备至。拉拉感冒了，小豆就在她的包里放上药，还写了用量。拉拉成天打扮得像个时装模特，她的衣服都是小豆给她买的，价值不菲。拉拉也不缺钱花，包里随随便便地就放着一千块钱，这当然不是她的工资，她一个月加起来才一千块钱。她每天上班下班都打的，而且不打面的(那几年面的还没被禁止)。
如果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早晨，你在白堆子路的街头看见一位穿着超短裙，长统靴，敞开羊绒大衣的女子(当然脸上还有很多雀斑)伸手潇洒地打一辆富康，这很有可能就是拉拉。大家都说是小豆的“子弹”把拉拉武装起来的。可是慢慢地，也就是在他们结婚半年后，拉拉不愿再提起小豆了，晚上也不急着回家，常常押着我去吃快餐。我问原因，拉拉说跟她婆婆及大姑小姑相处得不好，原来维持表面上的和睦，时间长了，渐渐有了磨擦，大家也就不顾了面子，争吵成了常事。小豆夹在中间，处心积虑地讨好两边，却又里外不是人，只好信奉沉默是金了。和老公的感情降了温，虽然还不到离婚的地步，拉拉感到极度的郁闷，这种感觉不是痛苦，拉拉对我说，痛苦是属于失恋的人，这种感觉是空虚及烦躁,特别是一回到家，对牢老公一家老老小小的脸，拉拉就觉得压抑。
拉拉变得爱上班了——以前她可是老请假的。拉拉也越来越多地跟我谈论起公司的男同事们。要知道，我们公司北方人居多，男士们都是大个子，高大威猛，仪表堂堂，唯一的遗憾的是都结了婚。不过这并不妨碍拉拉跟他们玩笑嬉闹。当然我并不反感，偶尔的逢场作戏，可以活跃气氛，也是所有办公室的保留剧目嘛。拉拉也特别幽默，说学逗唱样样精通，有她的地方就有笑声，是个公认的活宝。与男士们拉近了距离，拉拉的“桃花运”也就开始了。男主角之一是我们公司的司机小尤。
小尤，人如其名，油头滑脑，当然长得很精神，颇象古天乐。小尤很讨我们的喜欢，他常在下午没事的时候开车带我们去逛商场，且在车上替我们备着可乐和“摩尔”烟，我和拉拉坐在后排，升上窗户，在黑暗里偷偷摸摸地，又非常兴奋地吞云吐雾，尝试做叛逆的感觉。小尤对拉拉格外好，搀胳膊拿大衣，趴在耳边上嘀嘀咕咕，好不亲热。而拉拉也很够“哥们”，通过她老爹把小尤的弟弟调进了校里，还几次跟经理说情帮小尤的儿子报销了药费。俩人好得形影不离，可在公司去河北旅游的时候他俩出了麻烦。
那天晚上，大家酒足饭饱，麻将也就开局了。因为拉拉住的是单间——我和会计王大姐住一间，麻将局就设在拉拉房间。拉拉洗过了澡，换上了一件大红缎开衫睡衣，胸前露了一大片，非常性感，这也是她一向穿衣的风格。有的男同事很害羞，目光不敢在她胸前着陆，低头只看麻将，有的则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钉到她身上。小尤还是坐在她身边，殷勤地出谋划策。玩到半夜，大家都累了，散了局，各自回房。小尤却没出来，我们猜他一定是帮拉拉收拾房间，也不在意。刚刚睡下，突然听拉拉的房间传来尖叫，大伙儿迅速朝拉拉的房间跑去，却见小尤从拉拉的房里出来，脸上还有三条血道子，而拉拉则呆呆地坐在床上，红缎睡衣被扯破了，她用枕巾捂在胸前。
事后小尤说，他以为拉拉是喜欢他的。而拉拉对我说，她喜欢小尤，喜欢跟他打打闹闹，但绝没有跟他到上床的地步，即使是情人，也必须是真爱。小尤被调走了，拉拉寂寞了一阵子，直到她的真爱来了。他是拉拉的男主角之二，是我们公司第二任经理，叫石践。
石践不是美男子，但人很高大，也很酷，是真的从外表到骨子里面的酷，象施瓦辛格演的急冻人。他可以一天也不说一句话，面如严霜，在电脑前画一天的图，图里的管线多如乱麻。他也会把我们叫到会议室，把每个人的工作恰如其分地点评一翻，让你疑惑他每天埋头工作，是如何了解每个人的情况的？莫不是在我们房间按了监视器？每天中午，他可以在局域网的游戏里面把我们打得片甲不留，然后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还打鼾。拉拉渐渐地开始崇拜他。只苦于没有机会接近。她工作卖力多了，把打字练到100字每分钟，还学了描图，考了计算机等级证，每天早来晚走，简直可以评上三八红旗手了。真可惜她没有早点遇上石践，不然她肯定上了大学，考上研究生了。特别是她见天往石践办公室跑，不是给他泡茶，就是给他浇花、打扫屋子。可是石践仍不为所动，把她当成空气似的，由着她忙乎，尽管他知道拉拉是校长的女儿。这是因为他已有了妻儿老小，还是因为他麻木不仁呢？终于拉拉的机会来了。
石践遇到了难题。他想上一个新项目，急需一百多万的资金启动，而校里不同意，他很着急，他知道这个项目的巨大利润，因为这项技术是我们公司开发出来的，在市场上属于独家专利，应用到工程上能够最大限度地节能。但校里资金很紧，轻易不批钱。石践真的上火了，他几天几夜没睡，坐在办公室写可行性报告，写好了递到上面，却没了下文。石践猜测他的报告一定是被锁到了几位校长的柜子里，再没机会重见天日了。他好象受了重创，灰头土脸地打不起精神来。这时候拉拉出手了，她拿着他的报告直奔娘家，逼着她老爹看完，然后巧舌如簧地说服了老爷子。最后，水到渠成，有了校长的批示，资金没问题了。石践露出了难得的笑，这是男人为事业成功而欣慰的笑，我们知道这笑是拉拉带给他的。从此石践对拉拉另眼相看了。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当然，他也不是小尤之类。以后的日子，拉拉更全力以赴地帮助石践。应酬客户，石践原本很头疼，但拉拉去了，照应周旋，劝酒夹菜，笑话段子一个接一个，气氛极其和谐，石践格外轻松。照顾生活，拉拉胜过石践的老婆。石践常不回家，拉拉就把他的脏衣服臭袜子悄悄地拿到卫生间洗了，晾干送去。协助工作，拉拉比石践的助理还勤快，石践一堆堆的图纸，早已蒙了灰，拉拉硬是把它们分了类，装订成册。我看在眼里，想着拉拉的苦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石践也该动心了吧？况且，听说石践跟他的老婆感情也不是特别好—据说他老婆是个铁娘子，不够温柔。拉拉趁虚而入，应该不是很难吧？况且我还听说，石践曾有过一个情人，按说应该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呀。但是石践仍对她若即若离的，非常非常友好，也常和她在一起聊天，办事，但是，石践迟迟地按兵不动，没看出有和她一起去雷池的游兴。
有一天拉拉没来。第二天来了以后她的脸色苍白，显得很虚弱。我再三追问，她才说昨天去做流产。我吃惊不小，我当然能肯定这是她老公的孩子。但是，她和小豆的感情已经很淡薄了，她现在爱的是谁，我很清楚。我也不好意思问她。她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偷偷摸摸倒象未婚先孕似的。其实我想她是怕石践知道。咳，可怜，人家并没有爱你，你还要为他慎独吗？
那几天，拉拉总听一支曲子，是孟莛苇唱的“把他当做你”。她很忧郁，眼睛老是红红的。
那段电视里放《水浒》，看到武大郎与潘金莲那段，我和拉拉躲到黑暗的阅览室书架间满口柴胡，见不得光的话只能在不见光的地方说嘛。我们一至认为，潘金莲杀人不是好同志，但是，她不爱武大郎，也有她的理由。象潘氏这样年轻貌美的女人，即使不傍大款，拥有香车豪宅，也不能对牢一个矮子，在陋室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辛苦劳作，让青春年华付水流。众人谴责她，怕都是只见其罪，不见其苦。拉拉说：真冤！我说拉拉你是不是有点惺惺相惜了？她抖抖眉毛，好象默认了似的。不过，老实说，拉拉还是和潘某有些不同。首先她没潘某漂亮，不然她和石践也许早有情况了。其次她和她老公也“如胶似漆”过，她老公对她也很好。但是我想，她们有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她们都有一颗不安定的，蠢蠢欲动的心。这颗心，古人和今人都有，所以我们才对那些故纸堆里的故事有默契。人们常说结了婚的人是尘埃落定。但是很多时候，这些落定的尘埃——包括男人和女人，不甘心在在泥土中埋没，一但一阵风吹来，他们就奋力地向着明媚而精彩的天空飞去。
再后来的日子，石践辞职了，他觉得这样的企业限制了他的发展。他想自己开公司，但一时缺乏资金。拉拉觉得她再次挺身相帮的时候到了。她要和小豆离婚，要出三十万的现金借给石践。但是这回石践坚决地拒绝了。我当然理解他的决定。不是什么钱都是好拿的。一个明智而稍具骨气的男人，是不会拿女人的卖身银再卖自己的。而且更重要的在于，他不爱拉拉。他真心地感激她，为她的痴心而感动，但是，和拉拉一样，他信奉即使是情人，也必须是真爱。
石践走了。拉拉失恋了。她灰不拉沓的，把自己搞得象个苦行僧。有人暗地里笑话她，其中包括会计王大姐。其实我可以确定，王大姐也爱石践。很多次，她“心灵的窗户”都泄露了她的秘密，她看他的眼神含情脉脉。她对石践说话格外温柔，声音嫩得象恋爱中的妙龄少女。她常在包里放着香水及口气清新剂，在进石践屋子之前“唰唰”地喷一气，有一次不幸叫我发现了。还有时，一但拉拉在石践办公室呆的时间长了，她就很急躁，她会扯着噪子喊拉拉，等拉拉过来，又没什么事。但她却对拉拉不齿。她常骂某某是荡妇，某某打扮象个妖精，含沙射影的，让我们听得脸红心跳，好象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咳，又一颗不甘落定的尘埃。只是，她耻于承认罢了。
后来，公司改制，大家散了，飞鸟各投林。无事时，我回想起来，其实小尤、拉拉、石践、王大姐应该都属于不愿落地的尘埃吧。只是这些尘埃，也是千姿百态的。在人生漫长的情感历程中，风云变换，追求爱的新鲜与生动是人难改的本性吧，这在我们原始祖先的身上也有。在动物试验室里，我们用小白鼠做过试验，证明求新是动物的共性。我们只叹息人什么都进化了，唯独这个没进化过来。
所以，现阶段，我们只好让这些尘埃再飞一段时间，让他们在风起云涌中甚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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