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的春天是明快的。丽奥的心情是灰暗的。
作为出版公司签约爱情小说作家,她可谓是成功的职业女性,作品部部畅销。但生活中却总是充满着莫名其妙的失落和伤感。丈夫巴克远在波黑执行军务,母亲跟妹妹每天不停地吵,致命的是有一天她突然对写作产生了厌倦。
最好的死党贝蒂,著名的心理咨询师,是这样对她说的,你完全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没必要压抑自己。并且还推荐了暗慕她很久的《国家报》的资深主编胡安和她认识。其实,丽奥来找贝蒂不只是寻求倾诉,她想让贝蒂帮自己脱下鞋子,那双穿上脱不下的新鞋子是巴克寄给她的。大概巴克已经记不起她的鞋码了。
这是电影里耐人寻味的一个情节。其实,鞋子就像是婚姻,好与不好,外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的,只有你的脚才知道,鞋子是不是真正符合你。丽奥最终等来了巴克回家的消息。她兴奋着让仆人准备巴克最喜欢吃的食品,还换了色彩艳丽的衣服。等巴克洗完澡,丽奥小女人地对他说,我们做爱好吗?然而,巴克却淡淡的语气对她说出了分手。
我们难道就不能像成年人一样坐下来好好谈谈吗?丽奥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她深爱着这个男人,她曾经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她生活的最重要的支柱和信仰,即使从结婚后他们就一直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
心怀无限憧憬,现实却把她推向绝境。忧伤的音乐里,丽奥在那张宽大的床上辗转反侧,她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绝望的她最后吞服了大把的安眠药,她想,自己也许就这样结束了。然而此时母亲却打过电话来:孩子,陪我回家吧,我已经厌倦了和你那个尖酸的姐姐(妹妹?)在一起的日子,我喜欢乡下的生活,我的眼睛已经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了……
是母亲,最终唤醒了丽奥生存下去的欲望。正当两个备受伤痛折磨的女人一起准备回乡下去的时候,贝蒂匆忙赶来,带着不安和内疚的表情告诉丽奥,她和巴克其实相爱很久了。丽奥苦笑,她永远都不会相信,自己最爱的人,爱上的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怪不得,那双鞋子只有贝蒂才脱得下!
重回马德里的丽奥,心态已变得平淡。此时,她的作品已经被改编成电影。出版公司也接受了她改变风格的写作,只是面对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胡安,她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接受他的爱……
然而,不管怎样,丽奥知道,生命里的又一个春天已经来了。
我相信,每个女人的心里都有一朵秘密之花。无论灿烂开放,还是孤独凋零,每一次,它都是属于你的私人体验,记录下来的,都是你人生历程里一些刻骨铭心的章节。你是它惟一的目睹者,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心中的秘密之花为谁开放,又为谁凋零。当然,这也是一种只能由你自己来分享的快乐或者承担的痛苦。但,那都是一种幸福。
来自西班牙的电影大师佩德罗·阿莫多瓦显然深味这种幸福的内涵,即使他不是一个女人,甚至直到今天他还依旧单身,但他1995年的这部《The Flower Of My Secret》(《我的秘密之花》)却是用着极为敏感和细腻的镜头捕捉着一个女人的秘密之花。即使我们无意于窥奇,但我们却不得不感动在阿莫多瓦娓娓道来的真实和深刻,大银幕里入戏的女人,台下双眼湿润的我们,没有本质的区别。
真正了解女人的,也许并不是女人,而是男人。阿莫多瓦用这部电影再次印证了它的正确性。他说,我在这部电影里要讲述一个痛苦的故事。于是,丽奥出现了,生活的不如意、婚姻的失败、事业的停滞、家庭的不和谐……孤立无助,内心压抑,惟一的宣泄只能是到酒吧里就着伤感的爵士乐买醉。也许这些人生里的“重”,只是阿莫多瓦有意识让它集中在丽奥一个人身上出现。他要展示给你的是“都市文明下职业女性真实的生存状态”,然而,他又是用温润和抚慰的笔调讲述出的,没有批判和指责,无论是丽奥的悲观轻生还是贝蒂的尴尬之恋。
然而,电影的结局是完美的。事实上,在所有阿莫多瓦的片子里,女性最后都是明媚和阳光的。在阿莫多瓦的理念里,女人是善良和美丽的,只不过有时内心比较脆弱和容易冲动罢了。
曾记得,去年阿莫多瓦接受记者采访谈到这部电影时说:其实,每个女人心底的秘密之花都是芬芳的。
静如水。
文/李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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