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可心要了一杯柠檬水坐在写
字楼对过的“名典”等陈耕。慢慢想着他的样子,想他额头上的皱纹,皱纹下释放的目光。可心第一次碰撞时分明感觉是弦上之箭一触即发。陈耕阂上眼帘,可心便应声倒下。
陈耕是可心命中的劫,与一生一次或无数次的爱情有关。可心知道这样一个男人一旦 出现,任何时候,自己都会在一瞬间失去底线。
而陈耕阂下眼帘的刹那,无疑,也把漂亮的女子可心关闭在了眼睛里。
可心的美丽是没有经历过男人的那种,寂寞、恍惚、犹疑但是彻底。
可心碰到陈耕,是美女碰到了她的英雄,无疑一段现代版英雄美人的佳话。
杯子里的果实经络沉淀下去,陈耕还没有来。可心并不介意,他总会来的,结局是清晰的就无所谓中间的过程。当可心的目光再次回到现实空间时,就看到了占宁正朝自己走过来,手中端了一份饮料,不知道是什么,但显然是很烫的,有雾气在占宁面前飘绕。
可心一愣,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男人把一杯滚烫的水泼在一个女人脸上的情形,男人说:你这个负心的女人,你这个朝秦暮楚的女人,你会得到报应的。
可心的心刷地就凉了。音乐萦萦绕绕,黄昏时分的咖啡馆寂静得如同睡去,可心站起来,满眼慌乱中,却看到占宁微笑着把杯子从托盘中递到了桌面上。
一杯牛奶。
占宁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怨恨的痕迹。他坐下来,轻轻地说:可心,他待你还好吗?
好像从认识占宁开始,他就是那个样子,皮肤白皙,瘦瘦的,中长的黑发干净蓬松。年轻,但是优雅。大一时占宁和可心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就在那时候,他喜欢上了可心。
可心却一直没有喜欢上他,虽然占宁有着很好的自身条件和家世。
陈耕出现在可心实习的时候。他是一名质检官,有次去送单据,和可心邂逅在了不足四个平方米的电梯中。
第二天占宁眼睁睁看着可心在写字楼前钻进了陈耕的白色富康。占宁是每天开了丰田读完大学的,小小的富康在占宁视线中绝尘而去的时候,占宁终于知道那个女子,不是太在意金钱这回事的。
咬了牙切了齿,却是因此更加地怜惜她。
占宁当然不知道那天晚上陈耕就打开了可心的身体。可心掩藏在身体里的秘密瞬间苏醒至彻底,她在陈耕身体里沉迷到没有了自己。
再看到占宁可心就有了些莫名的歉意,不爱这个人一辈子都没有关系,却是在他面前用一秒种爱上了别的人,可心觉得有些残忍。
之后占宁沉默着过完了实习三个月的日子,一个月后飞去了加拿大。而可心,顺理成章地搬到了陈耕的住处。
那时可心刚刚过了24岁,留在当初实习的那家美国公司坐上一个举足轻重的职位,前途已然明朗,又有一份一见钟情的爱恋缠绕在身边,富足的感觉有时都会无所适从。
可心对陈耕极尽顺从,此前只知拿全额奖学金的女孩子,如今甚至学会了在厨房煲各种各样的汤,然后等着那个已经收拢了自己的男人回来。
一辈子一辈子吧,可心喜欢在激情落下帷幕时手指轻划陈耕温热的肌肤丝丝地吸着气说,一辈子就这样过掉好了。
陈耕在一个晚上说:等我拿下正职,我们去欧洲旅行结婚,然后抱回一个小宝宝,就叫陈思可你看如何?
可心笑倒在陈耕怀中。
可心那晚的笑几乎还没有散去吧,当陈耕的身边有了另外的女人时。那天黄昏在佳世客停车场,可心买了和陈耕一周用的物品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陈耕带了那个洋娃娃般的女孩走出来。
可心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陈耕弯下身来轻声细语,眼睛里全然没有了熟悉的那种犀利,只是恨不能成水的温柔。
那个后来当众表演旁若无人亲吻的男人,可心想,他怎么是陈耕?
一直跟在陈耕的车子后面,看着它拐进一个长满玉兰树的小区。陈耕目送着女孩走进一栋小楼,临别,女孩探身吻了车窗内陈耕的脸。
可心的泪簌簌而下。
那样的倾尽身心的爱,竟然并不是他的全部。看着陈耕的车子滑离视线,可心最后剩了茫然。直到出租车司机一遍遍小心地询问,可心低下头来,说出陈耕的住处,依然要回去的,那是可心在这个城市惟一的家。
把买回的物品一件件在冰箱和储物柜中放好时,听到了陈耕开门的声音。灯光下陈耕的脸,没有任何不安的痕迹。
第一次可心不肯给陈耕,始终拒绝。陈耕终于感觉出可心的异样,坐起来,他说为什么,怎么了可心?
可心不说话。
陈耕沉默下来,好长时间,在可心背后说:我累了,你的顺从你的给予和你百分之百的爱情让我累。我是一个凡俗的男人,更习惯过一种真实的生活,这种真实里可能包含着争吵、索取、危机和伤害。可心,你的纯粹和美好很多时候像生活的幻觉。
可心的泪再次汹涌而出。
第二天可心收拾行李离开。陈耕并没有苦苦挽留,只把话说到了分寸处。他是个很骄傲的男人。
离开陈耕的当晚,疼痛一寸寸侵袭了可心身体的每一处。三年,一秒种的时候就以为是一生是全部。
可心病倒了。生病时占宁回来了,在简陋的公寓找到了浑身冰冷的可心,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可心,他待你还好吗?
可心没有哭,面对着三年后占宁依然如初的夜空蓝色的眼睛。可心不想哭给他看,像那时候,不肯看他的爱情。但是她找不到别的方式缓解疼痛,那天晚上,在冰冷的公寓,可心忽然很怕占宁走。
可心说我们分手了。
占宁点点头,然后出去,买回来药和可心读大学时喜欢吃的萨其马。占宁说,可心我还可以爱你吗?
占宁,你还想爱我吗?
和陈耕分手的一周后,可心把自己藏在了占宁怀里。
一周后可心销了病假回去上班,晚上和占宁守在一起。占宁对可心像可心对陈耕一样好。这样的好,可心想,陈耕为什么会不要?
静下来的时候可心想,这样过原来是可以的,并不需要那种很沸腾的爱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也会有平和的幸福。
然后秋天过去的一个晚上,占宁在身后环住可心:我们结婚吧。
好。可心说。
占宁打电话给可心:可心,你喜欢哪一种戒指呢?钻、蓝宝或者红宝?多少寸呢?
可心笑了笑,笑容没有落下去的时候看到眼前有星光一闪。
动荡、错愕,视线调整回来,看到上世纪的陈耕站在面前,摊开的掌心里,一枚小小的钻戒闪着干净的光泽。
可心拿电话的手抖了一下。不过是两个季节,一个世纪已经消失。
别骗自己了可心,你不爱他,他连你喜欢的戒指都缺乏直觉。陈耕的手按下了话机的键:嫁给我可心,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我不能够失去你。
光天化日,写字间有另外的一些眼睛注视着,陈耕就那样捉过可心的手指轻轻把戒指套牢,一分一离地没有差错。
爱情的感觉便在暮冬的阳光下卷土重来。惟一的爱情,只有一个男人知道密码。占宁,对你不起。可心隐忍着把这句话给了占宁,慢慢关闭了手机。一点点疼,在陈耕的呼吸里慢慢单薄脆弱,最后消失在无形中。
可心嫁给陈耕,新婚季节两个人把欧洲走了个遍。可心偶尔会在一些瞬间里想起占宁,防不胜防的,都是抱歉的感觉,回来很长时间,想一辈子不见到占宁,对自己,该是一种最大的宽容了。
占宁却忽然出现,在可心等陈耕的时候,出乎可心意外地,说了那样一句话。
可心低下头,没有什么发生,没有滚烫的水兜头泼下,连激烈的言辞都没有。他是那么好的一个男人,自己却不能够爱。
对不起,占宁。
重复在可心口中,只是这样几个无尽的字。
没有对不起,爱和不爱而已。占宁捧起了牛奶:不能够拥有,仍然想你是幸福的,这是我生活的一个愿望。
占宁笑笑站起来,你仍然可以来找我,需要的时候。可心的泪啪地掉在杯中。
不久后,占宁再次去了加拿大,走之前打了电话给可心,占宁说安心地生活,不需要歉疚,我的爱和你的不爱,放下它。
可心点头,这时可心已经有了3个月的身孕,辞了工作在家中休养,占宁平和地走了。平静下来的可心慢慢成了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可是可心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可心第一次感到那个小小的婴孩在体内移动的那天晚上,陈耕很晚没有回来。
很晚很晚,一直到午夜。
没有电话打回来,可心也不打陈耕的手机,一分一秒地流逝中可心有了一种清晰的预感。连验证的愿望都没有了,可心对那个男人的爱,已经渗透到了骨髓,即使时空之外他的心变,也逃不过可心的感觉。
迟归的陈耕,衣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道。
在曾经陈耕有了隐情的日子,会对可心加倍地好,加倍地温柔呵护。
原来是习惯。可心幡然醒悟,原来这个男人的爱和背叛,只是习惯。他是爱自己的,他的爱却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完成。陈耕要得太多,可心只是世界上离他最近的一种,于是收在身边,剩余的情爱继续游移。
腹内调皮的婴孩又拼命动起来,才知道太晚了。可心忽然在陈耕的手指温柔地落在自己发间时想起占宁,一瞬间没有预感的思念,竟然是致命的感觉。
于是爱,在寂静的午夜在可心一个人的心中,开始支离破碎起来。然而可心永远也不会想到,此时的占宁,正慢慢对自己说,我惩罚过她了,对于可心这样的女子,还有比躺在一个男人身边想念另一个男人更痛更重的惩罚吗?一生,可心会在每一天想起我,然后心疼。
然后他的泪,轻轻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文/婴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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