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说他要写一本让整个日本青年男女都流干红泪的爱情小说。于是他一边听着“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专辑一边在希腊小旅馆的桌子上写出了《挪威的森林》。于是整个日本的青年男女果然都流干了红泪。再后来，不光是日本，中国人也跟着掉眼泪了。

　　于是赖明珠翻译，于是林少华翻译，于是林蕙翻译，于是姓高的姓徐的都来翻译……各种出版社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劳动，我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买。

　　《挪威的森林》为什么要反复地买？高三那年被同学传来传去传着看传丢了；考上大学那年行李带得太多，忘了把它塞进衣箱的缝隙里；大三那年你喜欢上了3号楼仔裤裤脚碎得七零八落的北京女孩，过圣诞的时候买了一本让楼长转交；毕业那年去外地面试，在火车站的地摊上随便要了一本站在过道里看；第一次去台湾出差，跟年纪相仿的客户谈起Johan Denver和罗大佑，J.D.Salinger和村上春树，于是在台北的书店里买了一本竖排版的《挪威的森林》；结婚那年你为了填满新房的书架，去抱回了全套的新版村上文集……

　　还需要别的理由么？《挪威的森林》贯穿于我们少年和青年岁月的全部。我们没有一件衣服可以从小穿到大，没有一副泳镜可以从中学游到进写字楼，但是却有一些书可以在每一年的某个夜晚都让我们停留在清醒与睡眠之外的状态中。《挪威的森林》指引我们去听哪些乐队的哪些CD，告诉我们在人海当中应该选择哪些女孩来用心地喜欢，教会我们第一次逃课、第一次做爱……它不是教科书，因为它从来不标榜自己的正确，它只是跟我们一起抽烟喝酒的兄弟，跟我们说一些用来填充无聊傍晚的话题。而且，要命的是，它还会跟我们一起长大。

　　二、

　　“爱意味着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天知道这句话的英文原文是什么。

　　“Love means never have to say sorry。”电影里是这么说的。

　　“Love means you never have to say sorry，ever。”书上是这么说的。可是大陆只出过《爱情故事》的英文简写本，谁能从美国带个原本回来？

　　但不管它怎么说，《爱情故事》都已经成了跟《罗马假日》一样的情人节保留节目，虽然它的书要比电影好看不知多少倍。

　　听说，美国有一个电视台，曾经在情人节那一天24小时连续播放这部影片，而且任何时段的广告都很抢手；听说，在美国，《爱情故事》这本书在整个70年代中成了对上个十年逐渐让人头疼的“性解放”进行“拨乱反正”的最有力的纯情武器；听说，戈尔在竞选总统时曾经煞有介事地宣称自己就是那个奥利佛·巴雷特的原型，以此争取大量中年选民的支持……

　　这都是美国的事情。在中国，我们只知道有一批又一批的青年在踏入大学校园时用《爱情故事》来装点自己关于爱情和人生的梦想，甚至渴盼着用那样的悲剧来验证自己感情生活的圆满性；我们只知道Love Story成了跟Yesterday Once More一样的经典歌曲，被各种各样的英文听力教材翻录、售卖；我们只知道无数的大孩子们在卡片、纸条或者练习本上写下这句“爱意味着永远不用说对不起”送给自己的恋人。

　　如同《挪威的森林》一样，《爱情故事》在中国也有各种各样的译本，图书馆常常一本又一本地购进，因为它一遍又一遍的遗失。

　　三、

　　一定是老书才让我们反复地买么？

　　当“读图时代”的口号喊了三、四年后，几米的书真正让绘本深入人心。《向左转，向右转》扉页上的那句“献给那些注定相遇的人”，摆明了这是一本让你送出去的书，送给你的恋人，朋友，或者仅仅是同一个写字楼里乘坐同一个电梯的陌生人。这样好的东西，难道你舍得只买一本、只送给一个人？

　　只是，随着几米生产“哲语”和模式化广告画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名字也不再是礼品书品味的最佳保障。突然之间，一本叫做《我喜欢你》的精美绘本图书出现在大陆差不多所有的书摊上。“一本查理·布朗送给史努比的书，一本唐老鸭送给米老鼠的书，一本罗米欧送给茱利叶的书，一本你送给你喜欢的人的书”，扉页上这么聪明的句子无疑勾动人的心弦，而书里面那一段段围绕“我喜欢你”展开的句子，让人发现世界上竟然还能有这么多或者隽永或者调皮或者深情或者热烈的情话。同几米的画风不同，《我喜欢你》的画面有更强的绘画性，各种风格交替出现，画面构思让人沉湎。一时之间，从少男少女到男白领女白领，大家都忘记了几米，而选择这本纯粹源自大陆但有新鲜时代感的书作为今年情人节的礼物。

　　据说，《我喜欢你》的美国版本已经畅销了30年，台湾版本也已成为经典，大陆的这本《我喜欢你》则是出版商按照国际模式专为大陆读者塑造的，也难怪它会悄无声息地成为2003年大陆第一本畅销书。

　　之后的事情就好理解了――送吧，送给你的爱人、你的妻子或者丈夫、你曾经的恋人……既然我们一生之中不会只送出一束玫瑰，干吗不多送几本同样的书呢？日本的、美国的、大陆的，我们的生命其实可以不按时间而是按照一些书籍来勾画自己的轮廓。它们出现在那些命运交叉的点上，依靠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让我们暂且拉住岁月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