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怪妞(新浪网友) 欢迎网友投稿

　　我的家非常漂亮，只所以说它漂亮，绝对是因为那不菲的装修费用和高档家具。床，地毯，电视，以及电视上的水晶花瓶，每一样都是价格不菲。

　　我粗鲁的把花从水晶花瓶里抽出来，将花瓶摔到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晶莹剔透的碎

片竟会让我联想到死亡，幻想着用那好看的碎片割破动脉的快感，那一定是抹异常鲜艳的殷红。

　　不知道理由的事情很多，就如到现在我还弄不清为什么会迷恋卫青一样。很多次我都想离开这间房子，或者是放把火烧掉它。它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莫名其妙，暧昧，还有眷恋。

　　我踏过那些碎片开始清理房子，散落在地毯上的花已经被我踩得残败不堪。很像我！如果说女人是花的话，我则是一朵垂败不再娇艳的花，毕竟我的青春不再能供得起我的挥霍了。碎片割伤了我的手，终于如愿的看见了那抹红。我微笑，冲着瓶子碎片微笑，直到双颊生痛。

　　卫青就似这水晶瓶子，它的心是那么大，插上几枝百合仍嫌空荡，所以要配上剑兰，要配上贝壳草，要配上其它能衬上水晶精美的花朵。我们在同一个花瓶里绽放，我们从同一个花瓶里吸取养份，所以，我们也贫瘠得特别快。

　　我问卫青：“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搂过我，动作像在哄个乱发脾气的孩子：“情人！”

　　我嘲讽道：“哦？我还以为我是你Sexpartner呢！”

　　他沉默起来，脸转向一边，那边像深深的古井，我的话像落入井中的石头，半天听不到回声。而这种情况出现得最多的时候就是我问他，你什么时候会和我结婚？

　　我和卫青在同一家建筑设计公司，他负责效果图建模，我负责效果图后期制作。我们是Partner！只要是我们合作的效果图，哪怕是最挑剔的客户也会无刺可挑。这种关系直到我们住到同一个房间。

　　在遇到他之前，我以为自己是个不落俗的女人。婚姻、爱情不屑一顾，因为那些太过严谨。我不过是个只懂及时行乐的孩子。而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原来我只是个普通女人，有的只是普通女人的想法。希望能安静下来，结婚，生子，像所有普通女人一样生活。

　　可当我知道错了的时候。很可悲！对方却从来没有想过结婚。

　　有时候我安慰自己，在等几年吧！等卫青玩够了，也就自然想到成家了。也正因此我才能自若的无视他身上那些陌生的香水味。

　　他舒服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故意躺在他怀里哼着最不合适宜的歌：“明天我要嫁给你了，明天我要嫁给你了……”他装作听不明白的继续看报纸。

　　我野蛮的抢过他手中的报纸：“你什么时候会和我结婚？”自从上个月满25岁生日起，我就无法再气淡神闲地呆在卫青身边，享受一段不能百分百的爱情。花和女人都是有保鲜期的，保鲜期一过，危机感就潜伏在四周，开始想念曾经拥有过的坚实的土地，开始厌恶玻璃花瓶里的清淡的水，开始想念真正的阳光雨水，开始想挣脱花枝，哪怕是一头扎向地面踏上不归路，也渴望将不安稳的生活结束，重新开始。

　　他无辜地看着我，仿佛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我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他说：“我也快三十岁了呀。”

　　我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是古董，越老越值钱，女人却是菜市场上的菜，到了晚上便要削价处理。”

　　他抱抱我，敷衍了事：“可是，亲爱的，你知道，我不可能结婚。”

　　“那好，我去找一个肯和我结婚的男人。”我将自己从他的怀里抽出来，那动作像我将衰败的花朵从花瓶里扯出来一样坚决。卫青没有留我，只是说如果你感觉这样你会幸福你就走吧。

　　我没有走！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必要走，他好象早就忘了这房子是我的。真有人要走的话，自然也是他！

　　我打开门。将他的衣服，鞋子，用过的枕头通通扔到门外。邪邪的冲他笑：“你现在可以滚了……”我故意把滚字拉长音，虽然这让我看起来很幼稚。

　　他拾起东西恶狠狠地转身：“林小，你给我记住！”

　　我哈哈地笑，眼睛却开始发潮，他的背影让我的脑子有一刻的灼痛感。“他妈的！分手都这么没情调！”我咒骂。

　　之后的几天，我总会做些习惯的事情。比如习惯的朝床的另一边抱去，习惯打开衣柜为他烫衣服。只是床的那边已经空了，偌大的一张床，显得那么空敞。先前装着他衣服的柜子更是空荡荡的，连一点怀念的气味都没有留下。很颓唐的感觉。好在跟他这么些年，我早已学会如何安慰自己，起码再也不需要为他挑选衬衣和领带，再也不需要从他衣服上沾染的不同的香水味来猜测他又将什么样的花放进了花瓶。

　　我对好友沫沫说：“如果能做到只享受恋爱，就可以和卫青进行到底。可惜的是现在，我是一个渴望婚姻的女人，像一把刀子渴望穿过肋骨到达心脏，不要过程，只要结果。”我看着和我一样孤独着的沫沫：“沫沫，我们需要一个男人。”

　　“但是，你快乐吗？”她总是一针见血：“你确定婚姻就能让你快乐？”

　　我绝望地垂下脑袋，无论我怎么掩饰，我都无法欺骗自己。我不快乐，离开卫青到现在，每一分钟我都不快乐。我以为会有新生活，但是却像只依恋主人的小猫，除了卫青外，对身边所有的男人都视而不见。

　　　　　　　　　　　　　　　　她轻拍着我的肩：“找个男人去恋爱吧！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总有些变态的嫌疑！”

　　沫沫的话素来就很有道理。正如她说的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总有变态的嫌疑，尤其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仍单身一人的女人，更是给人很多想象的空间。

　　那天，我正在家里听另类音乐，跟着音乐狂唱：need you，dream you，find you，lose you，hate you，erase me，kill me……时，隔壁阳台上会有一双奇怪的苍老的眼睛偷偷窥来，然后小区居委会大妈将门喊开，她说：“你没事吧？”

　　我明白当时自己的样子，灰面蓬头，穿着睡衣，叼着烟还举着酒瓶。甚至眼睛红肿拖着明显的黑眼圈。总之是很颓唐的样子！她的表情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她用她的眼神告诉我她知道我有事，所以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事。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吗？”她的口气让我想到了普渡众生的观音，但是她帮不了我。

　　我的事是一个人无法解决的事情，也是两个女人无法解决的事情。　

　　我说：我想结婚，你能帮我吗？

　　于是，我的一句由衷的话，使我成了大楼里想男人想得几乎要变态了的女人。

　　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有些异样。

　　我从公司大楼走出，拖着疲累回家。很遗憾失恋并不代表就不需要工作，生活还是必须继续。我一步步爬上楼梯，和茗蹲在我家门口，看样子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林小，你回来了！”看到我来，他的表情很兴奋，赶忙站起来整理衣服。

　　我说：“没规矩，都不知道叫姐姐。”打开房门，我将拖鞋递给他：“小鬼，你来做什么？”

　　“我想你，我想和你谈恋爱。”他说。

　　我手中的拖鞋在颤抖，我的人在颤抖，我的脸在颤抖，我的笑容在灯光下抖动得像风里的狗尾巴草，连声音都开始东倒西歪。

　　“你这小鬼简直是疯了！”我手指朝他胸口戳去：“我！只和男人谈恋爱，你却是男孩。”

　　他倔强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一样的倔强，他说：“我早就是男人了！”

　　我抚摸他冰凉的脸，他的鼻尖有一滴清彻的鼻涕，在灯光下闪着光，我用面巾纸帮他揩掉鼻涕，我说：“乖，你才二十三岁，我比你大三岁。三年一代沟，你懂不懂？”

　　我的手指竖在他面前：“每一个指头代表一段沧桑，代表一条皱纹，代表经历的一个男人！”

　　他将我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嘴边呵着气，他说：“你看看你都不会照顾自己，你还是个小女孩。所以你的手在冬天才会这么冰！你需要一个男人来温暖你的手像我这样！”他拉开自己的风衣，将我的手放在他心口最温暖的地方，毛衣暖暖的，他的气味暖暖的，他的眼睛暖暖的，游荡在我和他之间的空气也暖暖的。他唇的温度仿佛也是暖暖的，在它将要贴上我那两片冰凉唇时，我的嘴唇动了，说出两个字——卫青。

　　和茗的眼睛开始湿润，身子僵得像冰箱里的鱼，连呼吸都寒冷起来，他说：“你不是因为我年龄小而不爱我，而是因为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卫青。”

　　他离开了，我刚刚温暖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冬日苍白的天空，桔色没有温度的冬阳，不着痕迹却能穿过骨头抚摸人的风，加上和茗像百合一样倔强昂着头的背影，这是这个冬季最让我心酸的风景。

　　我扔下手中的拖鞋，锁门，垂头丧气地走进房间。

　　我告诉沫沫：“我打算辞职！”

　　她说：“该不是为了那个MAX小孩吧？”我知道她说的正是和茗，但我的离开绝对不是因为他。我冲她摇头：“不是，你别多想了！”

　　她神秘的一笑：“那就还是卫青了！”

　　被人一语道破心事是很郁闷的事：“太聪明的女人不可爱！”我皱着眉，声音像是在警告她。但我同时也知道，和茗的事传得很快。

　　可我没想到卫青在我之前递了辞呈，他还给我留下了一封信：“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和我继续做同事，所以让我离开，你是个不知道怎么应对世界的女人，接受不了太多的改变……”

　　我笑，将纸条撕碎，撒在空中，它们从楼上向下飘，像一只只奔丧的白蝶。

　　他没有说错，我不能从容接受太多的改变，但是他忘记了女人是最恋旧的动物，她会在每一个角落里看见过去有过的甜蜜或是痛苦，她如果无法在回忆中挣脱，就一定会在回忆中死亡。

　　卫青，卫青，让我将你从心里撕掉，虽然会痛，但是一定要坚决。像将风湿膏从皮肤扯掉，动作越慢越难以忍受，快快的扯，可能会扯掉一些汗毛，可能会有火一样的灼痛，但是就那么几秒。

　　我将我的辞呈和他的并排放在办公桌上，再过一个小时，老板就会看见。

　　我和卫青是老板最喜欢的两个设计师，永远合作愉快形影不离，可笑的事居然连辞职都不会让另一个落单。

　　“林小，既然你爱卫青，为什么要离开他？沫沫问我。

　　我偏着头喝可乐，冰冰的液体让我浑身痉挛。

　　我说因为我只是他瓶里的一朵花，或许是他最喜欢的，但是永远不是惟一的，我渴望能做惟一，渴望能像永不枯萎的干花一样长时间占据一个花瓶。

　　“可是你刚认识他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角色。”沫沫毫不留情。

　　当妓女爱上一个男人也有渴望从良的念头，何况我只是一个正常女人，当我真正地爱他，渴望他能像我爱他这样回报给我爱时，我肯定没有办法满足和别的女人分享他。

　　“你还爱他吗？如果还爱，为什么要让自己痛苦地离开？好死还不如赖活着，比起完全的失去还不如得到一边一角。”沫沫打了一个长长的可乐嗝，我们坐在沙发上捧腹大笑起来。

　　因为生活过于无乐趣，所以一个气嗝都会成为我们取乐的理由。笑过之后，我们马上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然后面面相觑。

　　沫沫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躲回房间，将相册里和卫青的合影一张张取下来，撕碎，再一张张粘好，让带着伤痕的照片回归原位，也将化好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送回到卫青的身边。

　　我找到卫青，看着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有任何改变。我说：“我回来了。”那样子仿佛我只是出门十几分钟买了份晚报般淡然。

　　电视机上有个新的水晶花瓶，完整的，没有丝毫的裂痕，那是卫青买的，填补我之前摔碎的那只。我为自己买了一大束粉红色的百合花。粉粉的花被插进了水晶花瓶，我还没有看过粉红色百合的凋落过程，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我知道它必然会在花瓣上出现烟灼的线痕。像女人开始衰老时，无一例外地会在脸上出现线形的纹路。

　　老板打电话来说给我们加工资，希望我们回公司，因为老客户点名要我和卫青做效果图。

　　我们又极有默契地一起回到公司。办公桌上干净，老板笑得可亲，卫青看我的眼神还是一样的温情。

　　没有人问我们为什么要辞职，卫青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回来，我也不再问卫青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我像平时一样为他挑选衬衣和领带，从他衣服上沾染的不同的香水味来猜测他又将什么样的花放进了花瓶。

　　然后，我开始学会享受过程，像一把刀子慢慢地扎进皮肤，穿过骨头，咯咯嚓嚓地响着，挑断每一根毛细血管，缓慢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抚摸到达心脏。

　　我开始同和茗约会，终于接触到了他细嫩的嘴唇。

　　我开始向众人宣布我是独身主义，用无懈可击的表情懒洋洋地吞吐烟圈，告诉他们：“结婚？那是经济无法独立，人格无法独立的女人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