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Ada 女 27岁 公务员
Ada留给冬尔的最深印象便是那一脸笑容,很真诚,但多少还留着些“职业”的影子。Ada解释道:“这完全是以前当空姐时练出来的,开心要笑、不开心也要笑———虽然现在心情不太好,可我还是能够笑出来的。”
Ada略略有些“发福”,笑的时候,两眼总是细细地眯起来,很可爱……
10年前念高二时我就认识了松,那会儿,他是我在学生会里的“领导”,比我高一届。高中时代所谓的“爱情”总是模模糊糊的,记得与松认识以后,我总是放学后还黏在学校,课间休息,也总会停留在他的教室门口……他一定也喜欢和我在一起,打羽毛球、聊天,或者什么都不做。但是,我俩始终都没有“挑明”。
半年间,我的学习成绩大幅下滑,老师终于把爸妈都叫到了学校。那天晚上,我遭遇了一顿“毒打”,是这辈子的第一回。爸爸问我还敢不敢“早恋”,我固执地回答:“他很另类,我喜欢!”
好在松很快就毕业了,我仍然留在学生会,只是比以前沉默了许多。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橱柜里发现了“他”———两个饭碗、一把饭勺、一套旧校服,还有一张照片———全是他忘在这里的。
我如获至宝地将这些东西捧回家,抽屉里藏不下,就偷偷塞进衣橱的角落。那次挨打以后,我对自己的“私人物品”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被爸妈发现。自从那些东西搬回家后,我恨不能立刻赚钱搬出去独住,好让这些“宝贝”有个安身之所。
(“他那时蛮成熟的,偶尔会帮我排队买饭,可偏偏总在大庭广众下骂我不会办事……”整整20分钟,Ada始终沉浸在10年前的回忆里,眉飞色舞,“松毕业后就没再找过我,我毕业时倒曾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可他的语气怪怪的,我俩尴尬地沉默着,无话可说———挂断电话的一刹那,我难过极了。”)
整整4年,没有等到期望中的“邂逅”
我考上了空姐,一飞就是4年。
纵然有过毕业时那个令人难堪的电话,可我还是无法忘记松。飞航班的时候,我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镜头———我推着餐车走过去,松就坐在某个靠窗的位置,冲我惊喜地挥手。但是没有,整整4年里,我好几次在飞机上遇到过以前的同学,甚至是他的同班同学,却从来没等到期望中的“邂逅”。
我从来都不乱花钱,也不奢望自己能有很多钱,飞国际航班的津贴颇高,当我存够第一个15万时,我在莘庄买了一套小小的一室一厅;当存够第二个15万元时,我又买了辆车。
拿到房间钥匙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那些“宝贝”都转移到那里,然后把松那张旧照片送到电脑公司,放大,做了两幅1米见方的电脑喷绘,分别挂在卧室和客厅———我甚至没有把钥匙交给父母。每次从飞机上回来,一眼看到他的照片,我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至于那辆车,其实我自己并不怎么喜欢车,但我记得松特别迷恋汽车,从不拉下任何一期汽车杂志,还说最喜欢开车的美女———所以,我希望他能看见我开车的模样。我的车里没有任何长毛绒玩具,只有一个用他的照片做成的小吊坠。
我就这么固执地、偷偷地喜欢着松,但是,除了每年给他寄一张不留地址的圣诞卡以外,我不再主动联系他。
中途辍学,只因为想看看他过得怎样
4年以后,我从航空公司辞职,准备去英国上大学———这是家里人为我铺就的前途,我只能接受。临走前一天,家里人给我准备了一大桌“送行宴”,就在开席前,松的身影突然很顽固地冒了出来,怎么赶都挥散不去。
这回我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躲进房间,飞快地按下了他的电话号码。电话是他妈妈接的,得知是老同学,她很热情地向我发出邀请:“他陪女朋友买家具去了,他们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要来喝喜酒啊!”我心里一沉。
强装出一副职业笑脸应付完“送行宴”后,第二天,我便去了英国。
我在英国待了两年,很认真地读书,心里却仍然不时冒出松的影子。两年后,我决定回上海,回国的原因是在学校的一次常规体检中,我被查出患上了肾炎,其中左肾的几项指标已经接近肾衰竭。虽然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我还是决定回国,因为就在医生皱着眉头向我解释病理报告时,我惟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松,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突然很想念我的所谓“初恋”。我没有将自己的病情告诉爸妈,而他们也没有过多地责怪我的突然辍学,只是想尽办法,为我办完了参加公务员考试的所有手续。
6年不见,我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他
我顺利地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再次给松打电话,我犹豫了好久———松已经结婚两年,可我却只有他父母家的电话。直到今年3月12日、松生日的前一天,我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电话居然是松接的,我犹豫着“喂”了一声后,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他顿了顿,突然用一种很兴奋的语调叫起来:“是Ada啊,他们说你去做空姐啦?”———很惊喜的声音,没有丝毫陌生感。
听到他说这句话,我立刻感觉很安慰———原来他也同样惦记着我。那天晚上,我俩从10点一直聊到第二天清晨6点。6年不见,我俩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与上一次通话时无话可说的局面截然不同。
洗了把脸直接去上班,眼圈黑黑的,我的心里却很温暖。上班不久,松就性急地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他想约我见面,可是,我没有接———他是有家庭的,我警告自己。中午时分,我从安利定了两瓶蛋白粉,再加上其他营养品,几乎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然后,我向单位请了两小时假,打的赶到他公司,把“生日礼物”交给了前台。
可松仍然不停地打我的手机,非要约我一起吃晚饭。拗不过他,我答应了。傍晚时分,南方商城门口有太多等待女友的男人,可我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他,松与8年前比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更瘦了些。远远看着松,那一瞬间的感觉变得奇怪,我似乎一点都不激动,只是暗自奇怪———我似乎不如想象中那么爱他嘛。
一顿饭花了将近5个小时,我俩仍然不停地聊天。我毫不隐讳地告诉了他那些“秘密”,诸如他的饭碗、校服,还有我的房间、汽车……
而松也把自己的“逃婚故事”告诉了我———原来他并没有结婚,他与那个女孩恋爱两年,可就在婚礼前1个月,松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激情,更找不到丝毫要照顾她一辈子的感觉,松冲动地给女孩打了个电话,说:“不想结婚了,我们分手吧。”于是,已经装修完毕的新房,至今还被“晾”在那里。
松说这些话时表情很诚恳,没有丝毫得意或者令人厌恶的样子,但是,我的反应却要比想象中大得多,也许松和那个女孩结婚,我会心平气和得多———我爱的男人,居然这样没有责任感,这才是更让我无法接受的!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没打算隐瞒任何想法。能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秘密告诉给他一个人,就足够了……”Ada还是笑嘻嘻的样子,甚至不忘“自夸”一句:“我其实蛮单纯的!”但是,Ada始终没有提及自己的病情,生怕松会可怜她。)
我仍然爱他,却决定与他分手
他送我回家,我俩一走就是两个小时。那天正碰上“倒春寒”,我穿着厚厚的羽绒衫,而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西装。路上,他突然牵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是温暖的,而他的却冰凉冰凉。“你为我做了那些事,我真的很感动,做我女朋友好吗?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如果说松的前一句话还令我颇为感动的话,后面那句却让我觉得不是滋味———我从不乞求他的爱情,绝不!
可就在我刚答应要做他的女朋友后没几分钟,松突然用一种很“不经意”的语调问我:“你做过空姐,又在外面那么些年,你,还是‘小姑娘’吗?”我愣住了,死盯着他努力装作轻松的表情,回答道:“当然是,我这个人从不说谎!”我并不反感他的提问,只是觉得有些荒唐。
我们的所谓恋情果然在第二天就出现了危机———第二天中午,我又接到松的电话,他说晚上想要去我那里,要尝尝我做的菜,然后看看他的照片。我拒绝了,那是属于我的空间,虽然里面有他的照片,但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随意出入。而且,我并不打算与他神速“发展”……对于我的拒绝,松显然很不理解。
那两天里,我想了很多。我终于发现,这没见面的6年里,松在我的心目中渐渐演变成了一种概念———我爱他,爱的却是并不真实的他。想明白之后,我决定向松提出分手。
我们恋爱其实只维持了5天,这令松百思不得其解。他连声追问我是否还爱他,几乎想都没想,我郑重其事地回答:“是的,我很爱你,但是,我发觉我们不合适……”
埋葬了持续8年的初恋,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家里和车上到处有他的照片,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安置“他”———上个周末下班回家,我很不愿意走进挂着大照片的房间,在家门口徘徊了半天,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幼稚的想法:离家出走。
我匆忙地跑到机场,买了张最快起飞的机票,到了沈阳。然后从机场直接打车到火车站,买了当天最晚一班火车票去了抚顺。对我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而来到这里,更是没有任何理由。那天晚上,我关了手机,躲在某个旅馆里———我整个晚上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我又原路返回。
回到上海的当天,我找了个律师,打算为我的房子和车子办理过户手续。我想要把它们全部送给松,因为原本买下它们时,松的影子就一直留在心里。留着它们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
文/冬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