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注册”两年多的小夫妻，在婚礼举办前夕突生变故，反目成仇。各自拥有高学历的夫妻俩，在仇恨的催化下变得无比野蛮：争抢财产、相互谩骂、拳打脚踢……经过一场“血战”，丈夫的手指被咬断，妻子的眼睛被踩瞎。

　　本该踏进婚姻殿堂的他俩，各自踏进了病房和牢房。

　　“救命！救命！”去年4月5日下午，正在床上休息的浦东某小区3楼居民张某被一阵急促的呼救声惊醒。

　　张某正准备起身，却没了动静，于是继续闭上眼睛睡觉。不到10分钟，“救命”声再次传来，比先前的响多了。张某忙跑到阳台上，顺着声音向下张望，不禁打了个寒战——2楼阳台上探出一张血淋淋的女人脸，声嘶力竭地喊着：“救救我！我眼睛看不见！”

　　“4.5”血案：妻子瞎眼丈夫断指

　　满脸是血的女人叫胡静，她是在父母家里被暴打的。自从和丈夫闹起离婚，胡静便一直住在自己的娘家。

　　4月5日下午，胡静的丈夫顾宾带着妹妹顾琴、妹夫俞亮来到胡静的住处，准备上门索讨东西。家里没人，于是顾宾不声不响地等候在3楼楼梯口。

　　5点半左右，胡静和她的阿姨回来了。走进房间，刚准备关门，顾宾等人突然冲下来，挤进房间。

　　气氛马上变得剑拔弩张，顾琴和俞亮负责看住胡静的阿姨，顾宾则把胡静拖进另一间房间，要她把东西拿出来。顾宾一心想要的东西，是一台手提电脑和一些摄影器材。据他说，电脑的产权属于单位，里面储存了公司的很多重要资料，千万不能外泄。

　　胡静不肯拿出来，顾宾在房间里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还遭到了胡静的阻拦。又气又急的他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向胡静打去。顾宾事后告诉记者，这是他第一次对老婆动手，“无非想打她几下，教训教训，她实在太过分了。”

　　胡静也不甘示弱。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胡静边打边叫，顾宾怕声音太响，伸出左手捂住她的嘴，却没想到左手无名指被胡静一口咬住，想拔也拔不出。顾宾狠命地用右手击打胡静的脸，突然间左手无名指一麻，拔出一看，露出一段白骨，从指甲到指尖的那部分全被胡静咬了下来，鲜血像开了水龙头一样喷出来。

　　顾琴听见哥哥的惨叫，忙过来为他包扎手指。怒火中烧的兄妹俩没有放过胡静，对她一阵拳打脚踢，还用棉被蒙住她的头，以防她大喊大叫。直到胡静昏厥1分钟，醒来后呼叫自己眼睛看不见时，顾宾等人才匆忙离去。

　　事后经法医鉴定，胡静左眼眶骨折、左眼球显著塌陷、左视神经挫伤、左眼视力光感，已构成重伤。而顾宾的左手环指末节软组织及指骨缺损1厘米，被鉴定为轻伤。

　　公安机关接到胡静的报案后，马上找到顾宾等人了解情况，但并未立案。因为当时顾宾和胡静的离婚协议尚未办妥，警方视之为“家庭内部纠纷”。5月13日，胡静被确认为重伤，警方马上将正在上班的顾宾带走，并于次日拘留了顾琴。同年8月19日，浦东新区张江地区人民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对顾宾、顾琴提起公诉。

　　仓促领证：父母蒙在鼓里

　　顾宾今年33岁，比胡静大1岁。两人都拥有大学学历，从事IT工作的顾宾还曾是单位里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之一。

　　1998年底，在顾宾妹夫的撮合下，顾宾与胡静相识。两个人感觉都很不错，浪漫迅速沉淀为现实，爱情很快走向婚姻。1999年8月，两人连各自的父母都没通知，便登记结婚了。顾宾的父母一直觉得儿子过于草率。据顾母说，儿子仓促结婚是为了能赶上单位分房的末班车。

　　家里“突然”出现一个儿媳妇，顾宾母亲还是表现得非常宽容，“终究是自己家的人了，我对胡静如同对自己女儿。”老人家时常去孩子那里帮忙做点家务，一有空闲，便主动找胡静谈谈。时间长了，胡静也把婆婆当作知心人，心里有什么烦恼，也一股脑儿地向顾母吐露。

　　“她(胡静)对我说得最多的，是单位里的一些人际纠纷。用她的话说，好像单位里什么人都跟她过不去，领导对她不好、同事对她不好、坐在电脑对面的人也对她不好。”顾母对记者说。曾做过多年人事工作的她，逐渐感到胡静是那种性格孤僻的女孩。

　　对此，顾宾也有同感，“她和我差异很大，我喜欢多和朋友交往，不愿老呆在家中。但她的朋友圈子似乎很小。”在一些生活小节上，顾宾也有点看不惯胡静，“我从小就养成了整理房间的习惯，从不乱堆东西。而她却有点丢三拉四。有一次我早上起来，发现家门敞开着———前一天她回家时我已经睡了，她把门随便带一下就以为关上了，一点也不仔细。”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对夫妻间的感情不具“破坏性”。

　　“疑似外遇”：神秘小屋门反锁

　　让胡静气愤的是，顾宾一直到结婚登记前夕才说出他曾经结过一次婚。而且是在她的追问下才说出来的。

　　顾宾的上一次婚姻只维持了几个月，是跟单位的一个同事。顾宾认为不好意思、“也没必要”把这段经历主动告诉胡静，“法律又没有规定结婚前一定要把过去的事都跟女朋友讲一遍？”

　　生气归生气，但结婚证书还是领了。真正让胡静无法忍受的是在结婚以后，顾宾下班后经常不知去向,有时一个晚上不回来。胡静问他睡到哪里去了，顾宾说在同事家打牌。胡追问是哪个同事，顾宾又改口说不在同事家，而是在单位。

　　据胡静说，有天晚上，她在家烧好饭等顾宾，左等右等不来，又疑神疑鬼起来。她忽然想到，顾宾在浦西还有一套房子，于是趁着夜色赶到那里。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宾的车就停在楼下，房间的灯亮着。她有这套房子的钥匙，悄悄上楼开门，却发现门反锁了。她又拿出手机打电话问顾宾“在哪里”，顾宾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我还在吃饭。”胡静怒不可遏，在门外狠命地敲门，但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正是严冬，胡静一个人在门外冻得直咳嗽。

　　对此，顾宾辩解说：“我确实和其他女孩有交往，但绝不是胡静想象的那样，她自始至终没有拿到过证据证明我有婚外情。”顾宾觉得胡静管得太多了，“她认为结婚以后我必须成天陪着她，我做什么事都要对她通报，我和朋友出去玩也非得带着她。我可不愿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两个人都该给对方一点自由度。”

　　婚姻破裂：起因是结婚钻戒？

　　顾宾的父母不理解，小夫妻俩在一起那么久了，却一直不想办仪式。偶尔问问儿子，回答总是“我们都无所谓”。

　　到了2001年6月，老人们终于等不及了，置办婚礼排上了顾胡两家的议事日程。当时，顾宾和胡静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已有了无法消除的隔阂。

　　也就从那时起，顾宾开始怀疑胡静一家，“他们似乎把婚姻作为一桩交易。以购买彩礼为借口，一会儿打电话来说女儿要这，一会儿又说要那。我父母专程送了1万元到她家，我还为胡静买了许多项链戒指，和一块近两万元的手表。”

　　但这些还不能让胡家满足。2001年9月底，就在婚礼前一个星期，正在商场购买结婚用品的顾宾父母接到胡静母亲的电话：“结婚钻戒买好了吗？”“买好了。”“是谁挑的？”“我们挑的。”“不行，钻戒一定要是我女儿亲眼看中的，否则结婚谈也别谈！”顾宾父母一下子懵了。

　　回到家，顾宾破口大骂准岳母，正巧被刚回来的胡静在门外听到。胡静怒气冲天，和顾宾对骂一阵，拂袖回到了娘家。

　　之后连续3天的调解以失败告终，双方都同意离婚。200多份结婚请柬都发出去了，只好一个一个打电话取消。

　　财产争夺：公安难断家务事

　　据顾母说，在2001年10月至2002年1月间，胡家的人先后4次到顾宾家拿东西。前3次拿走了衣服、生活用品和几乎所有的金银首饰。顾宾并不在意：“首饰和手表是本来就准备送给她的，拿了就拿了吧。”但第四次，趁他不在时，胡家开了一辆面包车，卷走了手提电脑和20多件摄影器材。这下顾宾急得跳了起来。

　　“电脑是单位给我的，里面有许多重要资料。我和父亲都是摄影爱好者，问朋友借了许多昂贵器材，逾期不还面子上过不去，还要付违约金。”顾宾打110报案，但警方觉得这是家庭纠纷，难以立案。他又带着亲戚找上胡静的娘家，胡不肯开门，情急之下，顾宾等人砸坏了铁门的门锁。

　　2002年1月29日，胡家约顾宾前去商谈，结果双方动起手，顾宾的眼镜被打碎，鼻子青肿。他把仇恨压在了心中。

　　悲剧终于在4月5日爆发。2003年3月，经过长达半年的审理，浦东新区法院判处顾宾有期徒刑3年、顾琴有期徒刑3年6个月。顾宾和胡静的离婚手续尚未办妥，他们仍然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文中姓名为化名)

　　文/郑翌、陈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