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尔

　　口述者：戴安 女 27岁 会计师事务所职员

　　邮箱里有许多E-mail，浏览间，冬尔被一个叫戴安的女孩所吸引，不仅因为她的“失恋故事”相当特别，她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缜密和冷静更为特别。当见到戴安，感觉却与看

邮件时大相径庭，她很文静的样子，声音柔柔弱弱，情绪则显得波澜不惊。

　　我出生在一个循规蹈矩的家庭，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对我关爱有加。我呢，也从没辜负他们的期望，先是如愿考取了名牌大学的热门专业，毕业后顺理成章进了一家有名的会计师事务所——人生的路，一路走来不可谓不顺。

　　那时候的我，充满理想主义色彩，对爱情也如此。可惜大学还没毕业，我就卷入了一段俗套得让人厌倦的爱情。隽是我的大学同学，文质彬彬、细心、敏感，属于典型的上海男孩，对我呵护有加。

　　两年，我们的恋爱模式一如这个城市中惯有的爱情，无惊无险。毕业一年后，以我们两人的条件，建立一个温馨的小家似乎已是水到渠成，因此婚姻大事很快被提到日程上来。双方的家长见了面，甚至定好了婚期。

　　我用刀在手腕上划了个“冷”字

　　我想，我并不是个迟钝木讷的女孩，当时的后知后觉完全是因为自信，一个过分自信的女人通常没有好结果——这几乎是个定论。我甚至没有察觉到，隽的眼神早已变得不安定，他越来越频繁地晚归，一身酒气却藉口公司聚会。我还因此给他下过通牒：“隽，你要再这样，别指望我会嫁给你！”(说到这里，戴安自嘲地笑了)其实，那时候他就差一句话没说出口：“我已经根本不想娶你了！”

　　爱情真的是不可靠的东西，但，爱情可以是这么残忍的东西，却是我始料未及的。当终于有一天，从旁人口中证实了事情的真相，我当场晕了过去。同事将我送到医院，同时打电话给隽。当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毫无表情的脸，他只说了一句：“不会吧，那么夸张！”说完转身就走。我感到好冷，那种感觉像从山顶坠落——自以为最珍惜你的人，其实早已把你看得一文不值了啊！

　　既然揭开了真相，就没有必要继续遮掩，与隽的再次见面成了“交接仪式”：无非是交换两年来互赠的所有“信物”。那天，隽显得特别烦躁，不停地抬腕看表，对急于赴约丝毫不加掩饰。我却一点都无法体会他的“着急”，呆呆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反复翻腾着同一句话——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两年的相处在他身上竟然了无痕迹。

　　两个月后，大学同学聚会，要求每人都带另一半出席。聚会前一天，我鼓起勇气打电话给隽，“请求”他不要让我太难堪，他犹豫了半天，说“好吧”。可第二天，隽依然挽着一个女孩的手来了，和老同学一一寒暄，一脸春风得意。那女孩经过我身边时，矜持地问了句：“你就是戴安吧”……

　　那一夜，我坐在浴缸里直到天明，因为一离开水的温度，我就觉得冷和恐惧。我用小刀在手腕上划了一个“冷”字，不太深，却有血涌出——没有丝毫感觉。女人大概就是这样，伤害不了别人的时候，就只好对自己下手。

　　(说到这里，戴安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左腕，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打扮———那天碰巧是闷热得反常的一天，戴安却穿了件长袖T恤，T恤的右袖捋过手肘，而左袖则牢牢地护住手腕。“我当时可没打算自杀。不过，摔杯子、扔枕头不足以发泄情绪，只有痛到心里，我才能暂时平静下来！”)

　　他在夜晚总和白天判若两人

　　那年的冬天很长，我乖乖地日出夜归。爸妈都是要面子的人，我不愿看着他们为了顾及我而言行谨慎，所以，很快从家中搬出来，过起单身女人的日子。说实话，单身的日子过得很随心所欲，下班后，我喜欢独自打扮得很出位去泡吧，与酒吧里的几位常客喝酒聊天，消磨整个晚上——但仅限于此，一旦跨出酒吧门，我立刻收敛起来，翻脸不认人。

　　那期间，我还被同事拉去某个单身俱乐部。与几个急于结婚的男人周旋不久，就觉得毫无生趣，他们的拙劣表演实在让我趣味索然。经过这些磨练，我突然发现，有些男人就是这样的，沉迷于女孩堆里，隽便是其中一个——以前对于他和那段恋情的种种伤心，完全不值得！春天来的时候，我走在阳光下，在心底发誓永远不再相信爱情。

　　单身也会让人上瘾，我就那么“逍遥”地过了一年多，丝毫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除了泡吧，我把精力更多地放到工作上，在这世上，最值得依靠的不就是自己吗？升职以后，我出差的机会更多了，往往在某个城市一呆就是两个月。

　　去年3月，我到北方一家大公司做项目，佟是那家公司的财务主管，负责与我们直接接洽。佟是那种典型的青年才俊，高大的外形、敏捷的思维，行事雷厉风行。出乎我意料，就在我们相识的第三天晚上，我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佟的电话，他约我一起吃饭。

　　稍作迟疑，我决定赴约。更意外的是，抵达餐厅我发现，佟叫了一大桌人，只有他身旁空了个座位。见我迟疑在包房门口，佟一把拉过我给大家介绍：“这是戴安，我的朋友！”而后整个晚上，佟和众人一杯杯地喝酒，却时时不忘给我夹菜，还温柔地在我耳边轻嘱两句。酒过三巡，桌上的朋友就拿我俩调侃起来，佟不以为意地笑，不置可否。

　　我都被这个男人弄糊涂了，简直——没有道理，没有逻辑。但是不可否认，我对这样的约会形式并不反感，甚至觉得有些新奇！第二天遇到佟，他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依然公事公办地跟我们对数据、过流程，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在我身上停留。

　　我突然对眼前这个男人颇感兴趣，甚至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他与隽截然不同，似乎可以刹那间就唤醒了我的某根神经。接下来的发展相当神速，佟在晚上带我去这个城市最high的酒吧，他在夜晚的表现总和白天判若两人——精于一切娱乐，可以玩得很疯，凌晨两点背起我满街疯跑，然后很轻易地就说：“戴安，我喜欢你！”

　　佟偶尔会留在我的房间，但一早就会准时起床，回家换了衣服再上班。到公司后，我俩仍然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在会议室唇枪舌战，不见丝毫“感情”。两个月后，我要回上海了，佟并没来送我，他说我有同事在，不方便。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佟在电话里说会想我的，我说我也会的。

　　(就像在聊别人的故事，戴安的语气始终波澜不惊，“我觉得这样很好，只是偶尔在一起，我们仍然各自生活，至少不存在谁欺骗谁！直到后来我才发现，真想要不谈爱情，没有人能办到。”直到这时，戴安的脸才稍稍抽搐了一下，很短暂，迅速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我们只说“喜欢”不说“爱”

　　回上海后，我依然过着单身的日子，只是经常会在半夜接到佟的电话，聊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们偶尔也会像恋人那样，我开导他工作中的不愉快，他安慰我的不顺心。偶尔梦到佟，或者想象着他正在干什么，我便会立刻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

　　佟也会来上海出差，去年7月，他在上海呆了一星期。他走前的那个晚上，我走在大街上，心情忽然很恶劣，我发现在这个城市里，我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打电话聊天的人，一个也没有！于是，我拨了佟的电话，半夜，佟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眼泪止不住了，我知道不是为了佟，只是为了我自己。

　　那天，佟默默地抱着我，很久，佟说：戴安，我们是相像的两个人，只在需要的时候相互取暖，但都不是对方最终选择在一起的那个人。我说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俩只说“喜欢”从不说“爱”——这是我们会在一起的最重要的理由。只是有句话我忍住没说：我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我们还是身处两地，偶尔同到一个城市的话就在一起。佟有时会在电话里说：“戴安，你该有个稳定的男朋友了，也不小了……”此时的我已经不能再说“爱”，毕竟是我自己选择了一个“游戏”的开始，又怎么可能回到爱情的轨道上呢？

　　很快，佟在电话里告诉我，他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女孩，我惟一能说的便是“恭喜”。之后，佟的电话内容丰富起来，有时在半夜里在街上气急败坏地冲我大叫：“戴安，你评评理，女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不可理喻！”我知道他们又吵架了，于是抱着电话，问清事情的原委，帮他分析女人的心态。佟总是很快安静下来，然后说：“戴安，我不如娶你的好！”我笑了，告诉佟，回去洗个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与佟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道放错调料的菜，怎么弄都不对味了！”戴安终于掩不住沮丧，沉下脸来抚摸左手手腕，“我还以为自己可以凌驾在爱情之上呢，到头来失败的还是自己！”)

　　今年夏天，佟就要结婚了——这是他在两天前告诉我的。佟说真的有了婚姻，男人就懂得责任了，他会做一个好丈夫的。我明白他的意思，那天，我们的电话打了很久，再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时候，就在电话里，听佟一遍遍地放那首《Smokeinyoureyes》。我知道，我失恋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半夜两点打电话来，我在半夜两点也再也没有电话可以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