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阿痕撰文：吕玫

　　关键句1：毕业前夕，一个叫周的男人出现了。他在上海某高尚住宅区用七十万买了一套公寓式住房，希望我做他的女主人。考虑之后，我带着两只皮箱搬了进去。

　　关键句2：嫁到马来西亚去，生育带孩子。这样还不如当初嫁给周，奋斗这么多年不是

又走回老路了吗？

　　爱情的结果是又一次重复

　　与阿痕一起走在大街上，我注意到来自男人和女人们注视的目光。面对这种目光，阿痕说她心里虽还是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巨大的失落感。虽然外表上依然婀娜，可三十二年岁月的风霜，在她的脸上心里留下的印痕已是再也挥拭不去了。

　　嫁得好不如自己干得好

　　当年，我就读于上海一所著名大学的财务专业，不仅成绩优秀，而且因为长着高鼻梁，大而深的眼睛，而被男生称为“欧式美女”。我向往欧式的生活：阳光明媚的下午品着红茶，穿丝质的晚礼服参加P ARTY，有自己的银行账号，乘飞机出公差，穿着精致的职业装与客户谈判……我知道这样的生活需要事业上的成功来支撑，所以，大学四年我刻苦学习，为自己的未来加分。

　　毕业前夕，一个叫周的男人的出现，使我的生活发生了转折。周从学校毕业后在一家外贸公司干了半年就下海开了一家电脑公司，他在母校的名气很响，在我们看来，周当然是青年才俊的代表。在一次校友联谊会上我们相识了，初次接触，两人竟然都有触电的感觉。他的成熟让我心折，我们谈得很投机，P ARTY之后他开自己的车送我回校，晚风从车窗里吹进来，吹起了我的长发，我觉得梦想中的生活离自己近了。

　　毕业和热恋同时来临，在拥挤的人才招聘会上大学毕业生能得到的待遇似乎离我的“心理价位”太远，在为“饭碗”奔波得疲惫不堪时，周向我发出了邀请，他在上海某高尚住宅区用七十万买了一套公寓式住房，希望我做他的女主人。坐在装修一新的公寓里，我觉得爱情、未来和生活都将十分美好，于是考虑之后，我带着两只皮箱搬了进去。

　　开始的日子里两人缠绵缱绻，不胜恩爱。我与同学朋友开玩笑总说自己是被“养”了起来，在我的观念中被“养起来”好象是件不道德不光彩的事，实践下来却感觉不错。白天出去逛街，做做头发，下午打打牌跳跳健美操，晚上做好饭等周回来，一起听听音乐看看

　　VCD。古北这里有很多我这样的年轻住家女性，互称“某太太”，虽然和周还没有结婚但听到别人称呼自己“周太太”，我觉得挺新鲜挺怪异。

　　这种优哉游哉的日子过了近一年，我开始觉得无聊了，住在这里的女伴说来说去都是老公怎样孩子怎样宠物怎样或者化妆怎样，很琐碎，与我的见识不在同一层面，往日的同学都找到了工作，为了生存在努力，约了一起上街聊天别人总推辞说忙，我觉得大家都在疏远自己，与昔日室友方凡的一次相遇终于让我有所感悟。在学校我的成绩一直比方凡好，毕业后小方进了一家跨国公司，一年下来得到上司的赏识升了部门主管，意气风发的小方直言不讳：“你不是一直说成功的女性要靠自己的吗？你不是一直有着宏图大志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做起了少奶奶？早知道要做“金丝鸟”当初就不用学得那么辛苦了。”

　　我被这当头一棒敲醒，我萌生了“重出江湖”的念头。生活就是这样戏剧性，就在我忙于面试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周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便劝我结婚，放弃出去工作的念头，安心生孩子。我却不愿过早成为家庭妇女，我已经决意要去社会上验证自己的实力，实现自己的梦想。我悄悄打掉孩子，搬回了自己的家。

　　周听说之后感觉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我的父母也不能理解女儿的想法，爱情家庭和事业竟会有这么大的冲突吗？他们希望我能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答案，但找到工作的我已经一头扎进了工作中，我觉得工作的新鲜感和竞争的激烈感正是我所需要的，沉浸在工作里好像全身浸泡在浴缸里那么舒服。为了逃避家人的询问，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一个人住。

　　不过接下来的生活并没有让我后悔，由于学历好能力强工作积极性高，我不久就得到了升迁，一口流利的英语让我顺利地在某国际服装品牌的中国分公司谋到了主管的职位，每月五位数的收入让我觉得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没有白费。外企收入高，工作也累，碰上工作高峰我有时会睡在办公室里，但我觉得这样很充实，尤其是和女伴一起逛街时，花自己的钱潇洒地购买名牌，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快乐。但感情上的空白也让我黯然，周找了我几次，都被我回绝掉，我觉得自己算是个寡情的人。工作忙，恋爱的机会就少，而且我越来越高的薪水也让不少男人却步，短暂地谈了几次恋爱之后我已无心再战，与朋友聊天时我不止一次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工作才值得依靠。”

　　1998年夏天，公司派我去美国开会，之后又让我在总部接受培训，没想到三个月的美国之行给我带来了新的恋情。

　　来自马来西亚的许在培训时住在我隔壁，热带的阳光晒黑了许的皮肤，一口流利的华语在异国他乡显得分外亲切，培训期的难得轻松让我兴奋之余感到孤独，幸好有许在一起玩，不知不觉，我们两人在美国谈起了恋爱。三个月转瞬即逝，分别时彼此竟有些恋恋不舍，幸好现代通讯技术发达，国际长途和电子邮件缩短了几千里的距离。圣诞节许特地飞来上海，分别使我们的爱更加炽烈，他希望我认真考虑一下，与他结婚到东南亚去生活。

　　比起当年，三十岁的我在人生观念上已经有了些许不同，我意识到事业家庭是完全可以并存的，而且我相信自己有“一根蜡烛两头亮”的能力。年轻的时候做事情有点冲动，一意孤行，伤害了别人，这一次与许的相识相恋我觉得是一种缘分，想好好珍惜。

　　于是利用年假，我去马来西亚进行“实地考察”。我十分兴奋，热带国家的异域气氛让我浮想联翩，我觉得自己离“国际人”的目标近了。

　　由于与公司的合约没有到期，我打算年底去马来西亚，许除了与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之外，就是积极地帮我寻找合适的工作。

　　转眼就到了年底，到处是迎接新千年的节日气氛，我打电话约朋友见面说有重要事情宣布。去酒吧的路上，朋友们纷纷猜测，看来我这一次是真的要嫁了，也难怪女人年纪大了就会想成家。

　　大家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我宣布我与许分手了，并将在元旦前去珠海工作，这一次是一家跨国公司，以生产电子产品闻名于世，月薪比原先又上一层楼。其实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催促许帮我在马来西亚找工作，尽管我愿意嫁到马来西亚，但经济上我一定要独立。可作为外国女子在马来西亚要找到像现在这样的高薪工作却没那么容易，许找了好久都没有合适的，最后他说，你就嫁过来吧，我们这里丈夫养妻子是很正常的。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周，难道是宿命吗？

　　工作没找到让我很泄气，时间一长两人的交流也成了问题。分开太远，每天靠“电联”，问些天气如何吃得怎样的话之后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国际长途电话费又高，每天打总吃不消，说几句就得“再见”了。想使使小性子也没有机会，倒像是工作电话了。

　　我左思右想，嫁到马来西亚去，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嫁人生育带孩子，这样还不如当初嫁给周，奋斗这么多年不是又走回老路了吗？正巧有家猎头公司找到我，某跨国公司中国部的财务总监，在事业与感情的反复权衡中，我又一次选择了事业。签下新合约的那晚，我给许打了电话，平静地提出了分手，在心里，我又希望许不愿分手，并主动提出到国内来工作。但许很平静，说了些好聚好散友谊还在之类的话，看来这段聚少离多的异国情缘也让他感到了疲惫，而他，并没有打算为爱情离乡背井。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是个正常的需要爱的女人，可是，爱的结果都需要我放弃自己的事业。朋友们都说我心狠，放得下感情。其实，我只是选择了我认为最重要的，难道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