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怎么就鬼使神差有意无意地偏偏碰到了这一天。或许是为了22年的生日祝福,或许是认为自己已不再年轻,或许是为了证明些什么……在浪漫的情人节那夜,我与涛见了面。
22年来,每逢生日,我都会收到来自涛的祝福。随着时间流逝,我越来越看重这份关爱,尤其是在家人都忽略了我生日的时候。
想着要与涛的见面,不免令我有点茫然却又十分期待。
22年前,涛的深情并未打动我,我以漠然的姿态,回绝了涛的种种关于我们之间的假设。但是在往后的22年里,涛那从未间断的关怀却一直牵动着我。22年来,每逢生日,我都会收到一份来自于涛的祝福。无论我搬了多少次家,无论我换过多少个电话号码,涛总是准确无误地将他的祝福送到。没有电话的年代,我收到的是贺卡,后来是电话问候,现在换成了短信。
我惊讶于涛的信息来源的准确程度,因为在那座城市中,知道我近况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但我更感动于他的这份良苦用心,这用指头数都要数上半天的22个年头,无法不让我心动。
刚开始的几年里,我并未在意涛的这种举动,那无非是年少时的一种感情用事罢了。但随着时间流逝,我越来越看重了这份关爱,尤其是在家人都忽略了我生日的时候,这份祝福就显得那么重要和不同寻常。步入不惑,当我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似乎已不再举足轻重的时候,生日便成了我一年中最期盼的日子,我比谁都清楚,生日于我并不如那份祝福来得重要。
已被这丝无形的情线牵扯着的我,竟找了个不成为理由的理由,离开了家,什么也不顾地登上了北行的列车,蓄意回到了这座阔别多年、在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的城市。
与往年的情人节一样,所有的商场里都堆积着大包小盒的巧克力,好多小女孩在向行人兜售带着露珠的玫瑰花。让我感觉不同的是,这座久违的城市和我现居的南方城市相比平添了一份寒冷。傍晚,阴冷的天空中雨夹杂着雪籽,凛冽的寒风吹打在人们的脸上冷冷生疼,但在我的心里却荡漾着无比的暖意。
我的到来事先并没告诉涛,就是想给多年不见的涛一个意外的惊喜,当然这个惊喜在我到达这座城市后的那一刻起即得到了实现。
与涛的见面温馨而浪漫,22年来的美好憧憬,在这一天呈现得淋漓尽致。
电话中我们相约去一家西餐厅见面。看来涛选择的地方不错,这家分楼上楼下的餐厅,看上去很有品位,它那柔和的橘黄色灯光、苏格兰式的红格子桌布和不时飘过来施特劳斯清新幽雅的钢琴曲子,以及阻隔着室外寒气的暖风,把这里的氛围烘托得既轻松又温暖,着实营造出了颇具浪漫的情调,让人不免有些飘逸。
餐厅里大多是些年轻人,我们在靠墙角较僻静的位子坐了下来,女服务员热情地向我们推荐这天的特别套餐“情人牛排”,这使我们有些尴尬。我们先要了两杯热茶,两人对坐着都显得有些拘谨,话匣子也不知从何打开,倒有了些年轻时的羞涩。
跟22年前比涛有点中年发福了,但举止投足间却透着一股成熟稳重劲儿,梳理得挺自然的头发看的出是漂染过的,因为那些不听话的白发,还是从发根部无情地显现出了岁月的年轮。我略施粉黛,却也掩饰不住在外漂泊多年的沧桑,在他面前不免也显得有些矜持。
为了打破这不太自然的窘境,我们相互凭着记忆点了些认为对方比较喜欢的菜式,边吃边聊。涛说平时很少喝酒,但今天一定是要喝点酒。借着这香浓的酒,和着那融融的气氛,还有这特定的夜,两人好似轻松了下来,开始谈论起分手后各自的家庭生活和工作。涛娶了个爱他的妻子,事业上闯荡了自己一番不小的天地;我随着丈夫来到当时正在建设中的特区,日子过得虽说平淡但很稳定。
有了酒的加入,说话也有了些放肆,我们开始相互调侃,说了些许多“假如以前和假如未来”的话。我们从未像今天这样,这么近距离地一起吃饭、聊天、对视,哪怕是在风华正茂相互都有那么一点意思的22年前。
虽说那时我们都有那么一点意思,充其量也就是往各自带锁的书桌里,塞上一两封都不能称其为情书的信,传递几个只有自己才能感受的到并能心跳好几天的眼神,我们始终莫名其妙地顽强地保持着相互间的距离。我们甚至连手都没拉过,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不仅仍然保持着谈话内容的距离,也恪守保持着身体语言的距离。涛对我的那份情,深藏得让现在的年轻人无法理解。
岁月的流逝,居地的境迁,两人已被各自的生活环境及相依伴侣打造得和22年前大不一样。但好像现在相互的感觉,比22年前要好,而且我们感觉这样比做夫妻要好,设想着真的做了夫妻可能早已分道扬镳。
两人由衷的幸福之情毫不掩饰地溢于言表,虽说没有了姻缘,我们却拥有了22年难以忘怀的情谊。
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把两个历经22年风雨已近不惑之年的身躯簇拥得那么紧,贴靠得那么近,相互间的呼吸显得那么急促。
不知不觉已是夜幕深深,餐厅里的人已陆续地散去,我和涛也到了不得不分手的时分。涛说天寒路生执意要驾车把我送回住处,看到那辆崭新的宝马车,我的心里也明白了涛现实生活的殷实。
深夜,雨夹着雪还在下着,并排坐在车里的我们,脸上都泛着酒后的潮红,涛把车开的很慢,一路无语,只听到车上的雨刮器在机械地“刮、刮”作响,这无言的空气实在憋得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来。
猛然间,我感到放在膝上的手被握的生疼,身体被一股强烈的力量紧紧簇拥,这股不可阻挡的力量把两个历经22年风雨已近不惑之年的身躯簇拥得那么紧,贴靠得那么近,相互间的呼吸显得那么急促。两只紧握一起的双手在微微出汗,涛在我的耳边用略带嘶哑低沉而又断续的声音在说:“我、真的……真的忘不了你,我们还能再续前缘吗?我可带着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的心顿时一阵狂乱,心理的天平在慢慢地倾斜,头脑里一片空白,这是怎么了?是这夜、这酒惹的祸?还是涛认为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表达出他对我多年的情愫?只是顷刻之间两人保持了22年的所有距离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上的雨刮器仍然在毫无顾及地“刮刮”摆动着。
毕竟我已不再年轻,毕竟我还肩负着责任,我不想也不应让这不负责任的故事继续地演绎。
我已记不起自己是怎样和涛分别的,又是怎样回到的房间,只觉得思维万般地混乱,对刚才的一幕感到有些飘渺。时光像是在倒流,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和不真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在悸动,迷乱的思绪来回翻腾,剪不断理还乱……就这样,辗转反侧,我彻夜无眠。
我曾无数次地设计过和涛分手后再度相聚的开始和结尾,但眼下这真实又颇带戏剧性的一幕倒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一向矜持的我自尊在瞬间被击到了。原本挺智慧的一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状搞得智商降到了零,我从心里好像是宽容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在情人节夜里发生的一切。
然而与此同时,我那近似于破碎的理智又把我从迷茫中拽回到现实,毕竟我已不再年轻,怎还能像年轻人那样去过那飘的日子?毕竟我还肩负着责任,上有父母下有和自己建家立业的丈夫和孩子,我不想也不应让这不负责任的故事继续地演绎。我也更不想制造矛盾去伤害涛的妻子,去犯这种清醒的错误!还是赶紧回到自身的小屋,去守望着平凡而踏实的日子吧,那才是真实的自我。
就这样我怀揣着对涛封存的情感,告别了涛,告别了这座给我留下诸多回忆的城市。虽然在列车启动的那一刹那不争气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但我还是义无返顾地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个浪漫的情人节之夜,在我的内心的确溅起了一片激情,也掠过了一阵甜蜜。但逝去的情缘难再续,它毕竟成为了过去,我知道我们都更应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让我们用平静的心态去面对现实的生活吧……
/路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