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是上帝派来帮助弱者的,但是要当心啊,天使也可能被利用……
忘掉自己天使的角色,不要输光游戏的本钱。做最差劲的假想,比如那个“农夫和蛇”的寓言。你爱他吗?还是爱上了自己那些可爱的角色?
倾诉者/Lin
整理/Jenny
主持人/缄语
我一直以为这间客厅很大,眼下它却像填了太多东西的胃--拥挤不消化。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不错的女主人。每个人都有足够的酒和果汁制造唾液和废话(听上去是甜言蜜语),刚刚结束的晚餐上他们还享受了法式烤乳猪。我笑容可掬,并把它均匀地散布到每张脸上,我看到那一张张接受了我的微笑的脸泛起了丘疹似的红晕。
我的耳朵也很灵敏。它伸进最鼎沸的人群,听到大家正在恭维老公新书里的某个观点。
我巴望着时钟在顺时针方向走得更快。巴望着谁能率先打个呵欠。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成功的妻子。摸着长裤口袋里的那封信,一个女人在信里说她有了我老公的孩子。
我想,嫁给他至少动起手来我不会吃亏。
他苍白的脸因为喝了酒也红润润的,手里端着酒杯,头点得像只啄米的大公鸡,他是不必演讲的,有善于演讲的人正替他说着呢。
我怎么嫁了他呢?
因为车祸。
5年前的一个夏天,他的乌诺中邪似的撞上了我的吉普车,当他从撞瘪的车门里被扶出来时,我的理直气壮就像被撒了气的皮球(对这起交通事故他应付全责)--一个苍白虚弱的男人,像一张白桦树皮一样飘浮在我眼前,手臂细树枝一样折了,并且很快晕了过去。我替他联系保险公司修车,送他上医院接骨,表现如同痛心疾首的肇事者,他呢?俨然是遭遇不幸的受害人,我们之间严重的错位弄得警察在填写事故单时犹豫不决,再三勘察现场。
他在一家研究所工作。
见惯了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他的斯文仿佛竹林里刚刚破土的笋子,格外新鲜。
我们见过几次后,他开始给我讲他的童年。
与我的幸福相比,他的童年不啻是悲惨故事现实版。5岁时他因为要吃冰棍,母亲过马路去买时被车撞死了。父亲是个军人,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总是被别的孩子欺负的儿子,每次他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到家总还要被父亲呵斥。他只能努力学习,希望讨得父亲的喜欢,可无论怎样,总是得不到父亲的夸奖,随着又来了继母。
这些事当时他是哭倒在我怀里说的。
后来他常来找我。让我帮他决定要不要接新的课题,要不要给继母买生日礼物,要不要去所长家拜年。他像孩子要求母亲把目光投向他的生命一样将我拉进他的生活。
如果我推托他,他也不会生气,只是很委屈地走开,弄到后来,总是我很内疚地去求他让我帮忙。
我对他有点感觉,但没想过要嫁给他。
我喜欢画个妩媚的妆坐在谈判桌前,运筹帷幄,抢了人家的客户还要让对手和我做朋友;喜欢开着吉普车从盘山公路直冲而下(他只会坐在副座上紧闭着眼睛发抖)。我的动作节奏很快,高兴时说话的声音也会很大,还会直着眉毛看陌生的男人。在酒吧猜拳输了,更会麻利地做倒立。
而这些,都会吓住他。
但事实上被吓住的人是我。我告诉他我碰到了另一个更有感觉的男人。他不吃不喝还吃了安眠药,我想他是连命都交到我手里了,只得和那“另一个”一刀两断。
至少他是个既体贴又安全的男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亲热,但没有我的准许,他从不乱来,现在像这样有操守的男人实在稀有。我的姐姐在法院工作,处理过几起家庭暴力案件,见过他后,对我的未来大为放心,她说,至少动起手来你吃不了亏。
他看上去惶恐,但实际上近乎万事如意。他一直就像个乖小孩儿,虽然有时也令我措手不及。
结婚5年了,他一直是那么懦弱、胆小。先是被一只蟑螂吓得跳上了桌子,而后又被我小产流出的血吓得晕过去,不得不和我一起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再加上恐高、不肯乘电梯和害怕大大小小的猫儿狗儿。活得简直胆战心惊。“你爱我吗?”他问。我们之间总是他问我,言语间生怕我不爱他。我说,当然了。为了让他充满信心,我还在床上起劲儿地弓着身子,扭曲着五官,发出小兽一样的叫声。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成功的妻子,表面上他活得惶恐,但实际上近乎万事如意。婚后一年,他说:“所里有一个副所长的空缺”。
我说:“你想吗?如果想咱们就要想想办法”。
他闭着眼睛:“能行吗?”
我说:“能行”。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认识了他的所长、局长和所里大部分研究员。还整修了父亲在海边的别墅,邀请那些可能为他的前途出力的人。
上星期,早已是副所长的他又说,老所长可能要退了。是啊,他可以当所长,这两年他出了2本有影响的书,顺便也出了名。我当然应该帮他成功,于是我又戴上了女主人和蔼可亲的面具。
他真的会有别的女人吗?他那样胆小怎么会如此妄为?他一直就像个乖小孩儿,虽然有时也令我措手不及。
去年我去美国培训,回来时发现他已经买了新房子,交了定金。根据开发商苛刻的协议,如果退房将损失定金。他几乎没有存款,我可以动用的活期存款也不够付首期。惟一的办法是卖掉我父亲留给我的房子。
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好几天不敢大声说话,只是不断地小声劝我:“都是我不好,你别着急,不行就退了吧,或者我去找人借钱。”可是他连朋友都没有。
我只得失去了自己的房子,拥有了每月必须由我负担贷款的共同财产(他的月薪只是我的1/3)。
前年,他曾经挪了公款去买股票,结果赔了钱。他说是经不住继母的劝说以为很快就能赚到钱,没办法,我只得拿出自己的积蓄。
大前年,他无意中将异母妹妹未婚先孕的事儿告诉了脾气暴躁的父亲,弄得他父亲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并且两年都不肯见妹妹。
原来我只是知道他要什么,却并不了解他想什么。我突然发现,5年来,我们之间的交流只是停留在他那一系列需要解决的问题上,我根本不知道他想些什么。我们不曾读过同一本书,看过同一张影碟。他有博士后的学位,但我从未见他带过任何一本书上床。有时候我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看书。因为除了为了写书,他从不看书,或者说他看书就是为了写书。他记得每个人对他书的评价。他总在谈话中有意无意提到他的书。
我很想和他分享一本书或是一部电影。就在上个周末的晚上,我还对他说:“我刚看过一本书,很有趣,书里说……”
“你的那些书有什么用呢?”他会很快打断我。
是呀,我的那些书有什么用呢?它是不会变成一本我的书的,别人也不会在提起那本书时提起我。
我们不会在同一部机器上看同一张碟。我们总是一个在电脑上,一个在影碟机上,各自带着耳机进入不同的世界。
他是不会为沙漠激动的,更不知道那个锡克兵有什么必要用绳索将自己的爱人荡在半空中去看那些美丽的壁画,他看影碟是为那些原汁原味的发音,他从不浪费时间。包括我们在一起这5年。
所有的客人都走了,我拿出口袋里的信递给他。信是他的女助理写给我的,信上说,她和他发生了关系,并且怀了他的孩子。她想和他结婚。
他哭了,趴在我的膝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说吧,怎么回事儿?”我说。
“她说她爱我,我推不掉,也不好意思推。”我怔住了,骇人听闻的理由。
“你爱她吗?”我问。
“我不知道,你替我做主吧。”
我突然想笑,想起周星驰演韦小宝,和建宁公主初夜后,大哭,建宁公主说:“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关上书房的门。我想上网看看,也许有人想谈谈《阿拉伯的劳伦斯》或者《英伦情人》。
天亮的时候,他站在书房门口,还是像被风吹过来的树皮,说:“我不想离婚,至少等所长任命以后再说,求你,否则我就完了。”
给Lin的建议:懦夫和天使的游戏
爱因斯坦说:“我们希望能将很多事情简化,但不能因此变成一个容易受骗的人。”
懦夫--
他就像你童年时不小心丢弃的布娃娃,无助地看着你,小心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他绝不敢打死一只蟑螂,但这不等于他心慈手软,你没听见他在大叫:”快来打死它!打死它!”吗?当心!他要你承担杀死蟑螂的罪名。
他很听话,听你的话,当然也可能听别人的话(出了问题,他却成了当然的受害者)。情感敲诈是他最惯用的武器,在你开始同情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从弱者变成了强者,因为他成功地操纵了你。
他可以选择安眠药或者别的什么结束生命,但请不要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没你不成,爱你彻骨,他不过是想逃避问题,让你承担所有的责任。就像现在,他仍想将决定权交给你。
但是当务之急,需要拯救的是你自己而不是他。
天使--
《屋子里的天使》是19世纪非常流行的诗集,宣扬女性作为人间天使的形象。主张女性的美德就是促成她伴侣的“成就”。至今,这种形象还游走在我们的灵魂中。
我们躲在妈妈的围裙里看到的“好妻子”、“好主妇”、“亲切和面带微笑”形象,后来我们又从电影里看到了“贵妇人”形象,随后又自己学会了“穿着职业装干事业”的形象,这种种一切综合成了我们理想的天使形象。
作为天使,我们自然要有牺牲精神,需要帮助别人,要做一些本来我们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一不小心还会被操纵和利用。表面上看,他一步步地利用你的牺牲丰满了自己。但理智地想想,成为“天使”的愿望是不是也使你在某种程度上丧失了自我失去了判断力?
游戏--
如果这是游戏。谁制定的游戏规则?
他既软弱,又没有主张。总是依赖你出谋划策。看上去你决定了他从生活到衣食住行的所有路线。虽然他有时会突然跑到另一条岔路上(买房子、炒股票),但没有你,他准得跌到陷阱里。
事实上,他早就有一张线路图,你一直在按照他的线路图为他开山劈路呢!至少你已经越来越接近于这种角色,甚至有可能掉进他事先准备的陷阱。
在任何一场游戏中,我们都不能放弃原则,也没有什么理由应该让我们放弃原则,无论是爱情还是同情。否则你将成为游戏中受伤害的人。
另一个危险的提示:对于他,你的利用价值并非无限的。他有可能在完成“资本”积累后过河拆桥,不再让你参与他的游戏。
忘掉天使的角色,不要输光游戏的本钱。做最差劲的假想,比如那个“农夫和蛇”的寓言。还得想想爱情,你爱他吗?还是爱上了自己那些可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