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布衣(新浪网友) 图/何智 欢迎网友投稿
那天晚上,我从郊外往城里赶。雨下得很大,我才拿到驾照不久,小心翼翼地驾驶着。
很远,我就望见那个在广告牌下避雨的女孩子招着手。
我不是打出租的,但心里突然涌起的恻隐之心,让我慢慢把车滑向了她。女孩子径直迅速地打开前车门,挟带一股风雨之气,闪了进来。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美得立即抓牢了我的视线。我的想象力竟立刻迷失在一些恋爱奇遇里头了。为了掩饰自己狼狈的热情,我故作轻松地随口问:“小姐,把你送到哪儿?”
女孩子的黑眸中尽是森冷的光,直直地瞪视着前方也不回答。
我偷偷地仔细打量她,真的是很美的一个女子,未经过任何修饰,这点肯定让我心跳加速了。
女孩子不说话,突然转头看我,眼里的冷光不见了,职业性地微笑着,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我突然想起这一带被称做“红灯区”,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个酒醉了的妓女。在这条街,如此仰望不到的星光的夜里,你能期待什么样的好女孩子?好女孩此刻都已安然入梦。
“随便开吧,今夜我也不知道想去哪里。”
什么话!我只是好心要载她一截,并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整晚的时间。我打开车门,对她说:我不想浪费时间,你请吧。
她吃惊地望着我,脸色发白,小心地说:“我今晚不想回家,心里很烦,想兜风。钱我会照付的。”
她并不知道她坐在一辆私家车里,我才买的别克。
我很气愤自己找了麻烦,但一时也开不了口把她赶下车。我把车开上了四环大道。
“我叫小丽,小丽,很好记?对吧,不过我敢打赌,这一带至少有一百个叫小丽的。跟你聊聊没关系吧!”
我递给她一支烟,顺便给自己也点上一支。
她将烟含在唇间,微垂着头小心地点上火。那略带孩子气的娇美轮廓又叫我多事地感觉悲哀了。她很年轻,18岁还是19岁,顶多不超过20。我的一个小表妹,21岁了,每天还是妈妈帮着洗衣服,卫生棉都是父亲帮着买。而她,已经沦落风尘了。
“你知道吗?我刚刚碰到一个心理变态的男人。”
是么,我吃了一惊。
“哦,那家伙变态极了,早知道他那么变态,我怎么样都不会跟他出场的。他居然要我穿上一种他从香港带回来的什么贞操裤,然后教我把钥匙藏起来让他去找。整晚他就一直在那找钥匙,自己把自己弄得兴奋莫名。他说这样才会兴奋,真是莫明其妙。竟然给我穿上贞操裤,真讽刺。”
确实讽刺,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我有些心烦,却又莫名地期待着她讲下去。
“我闷死了。我希望有个人能跟我讲讲话,象你这样的,跟我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对了,我刚刚说到哪里了,那个心理变态的,是吧?
他真的很变态,自己不行,我是指那方面不行,结果他就一起骂我,骂我什么烂货,比妓女还不如,嗬,我本来就是妓女么,他自己不行,就开始打我,他打我的方式使我想起我爸。”
“你到底几岁?”我纳闷地问。
“18岁吧。我记得我16岁生日那天,我带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孩回家,因为我们身上都没有钱,只好意思意思给自己买了个小蛋糕,然后呆在房间里庆祝聊天。我们越聊越起劲,天黑了我也没去开灯。我没发现我爸爸回来了,那阵子他和我后母分居,心情不好。他根本不记得那天我生日,偏偏他那天早回来,结果就发现我和一个男人在房间里讲话。他不动声色,也不开灯。他等着,等着……,我想恐怕他就等着我们在房间里做那件事。有一段时间我和那男孩子没说话,只是依偎着坐在一起,我感到很甜蜜,好象也很幸福,至少我不是一个孤单地过生日。
就在这时,我爸找一根木棒,象是要把死人都敲醒那般惊天动地地在我门上狠狠敲一记,然后在门外大吼道:里面两个狗男女,给我爬出来!如此骂他自己的女儿……因为灯是关着的,我知道我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
其实我爸厌恶我很久了,因为我后妈总是为我跟他较劲儿,说我偷她的化妆品,打她的小孩子,她暗示我爸,只要没有我,他们的日子就会过得顺心多了。我爸是那种胡同里常见的窝囊废,我妈跑后,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寡妇,长得不怎么样,却被当成个宝。我后妈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也知道耍女人的手段,一不称心就不准我爸进房。我爸在外面猴急的样子,我看了都觉得悲哀。
第二天,我爸名正言顺地把我赶出了家。在街坊四邻面前,他一脸正义地宣布,他没我这样的女儿。”
她说这一切是开玩笑的吧。她那稚气的外表,无辜的眼睛给人的感觉一样,可是她的神情分明又告诉我她讲的都是真的。
我心口堵得发慌。
竟然还有这样的爸爸?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男人欲望,把女儿赶出家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自己又是在怎样的一个家庭长大?我的爷爷是政府高官,外祖父是大学教授,从小我就在一个优越的环境中长大。一帆风顺地读完大学,进入父亲的公司做总裁助理。而这个总裁助理也只是暂时的,因为我是整个家族唯一的财产继承人。
我有很多女友,她们的成长环境几乎和我没什么区别,我们的圈子里,最常争论的是鱼子酱够味还是鲟子酱可口?咖啡
“喂,”小丽的手伸过来,触着我的面颊,那刺入肌肤冰凉使我一震。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没有,我没在想什么,听音乐而已。”
“我的手好冰,借你的温暖一下可以吗?”
我将她的手握紧,有几秒钟的时间我强烈固执地感觉到自己坠入情网了,并想以爱恋的姿态对她。我可以送她上学,改变她整个的生活。
这突然的一阵悸动,使我无暇思索迅速动作把她的手拿在我的口唇上。
她吃了一惊,那吃惊地样子分明就是个小女孩。
我放开了她的手。
“我在酒廊里也曾遇到过一个让我倾心的男人。”小丽的话声幽幽响起,“他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大学毕业,人品好,未婚,也有自己的事业。他那次是为了招待客户才上酒廊的。我们俩一见钟情。
在他心中,我不是一般的陪酒小姐,我是个高贵的女神。纯洁、美丽、善良……为了他,那阵子我都没跟别的男人出场,后来我们情不自禁也去旅馆了。
可是,到头来,仍是一场空……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被我传染了性病,我自己都不清楚我什么时候染上那个病的。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治好,对我变得敬而远之。我不再是个高贵的女神,我是个……魔鬼。”
小丽笑了,我觉得又象是在哭。
我好想告诉她不要再讲了,不要再告诉我这些黑暗中的生活,她知不知道她撕开了我生活中的一道口子,她让我看到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另一种生活。
“你可不可以抱着我?”
“什么?”
“我觉得好冷。”
我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发觉她好瘦。她在我怀里缩成一团,说:“真想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我冲动地说,言毕又有些后悔。
“我喜欢你,你是个好男孩。你是唯一一个和我聊了这么久没有对我动手动脚的男人。”小丽的语气里注入伤感地说。
“那你……能不能……做个好女孩?我会想办法忘了你的过去,那些可怕的过去。”
“你认为我可以过回正常人的日子吗?”
“其实,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堕落。就算你失去家庭温暖也不用,不用。”我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言词,底下便留白了。
“你不了解,真的不了解。”小丽摇摇头。
雨下得更大了。
天亮的时候,我浑身酸痛地醒了过来。车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天什么时候亮的我不知道,小丽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很冷,浑身打颤。我不知道小丽走向何方,昨夜她伏在我怀里时均匀的呼吸仿佛仍然在。但我知道,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她说过,我和她根本就是同一世界的人。偶然的相逢,会让我们逸生出爱的感觉,但那是特定的时候特定的环境。阳光下的我们是不可能有相爱的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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