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纳兰 (新浪网友) 欢迎网友投稿
有一种血型叫RH阴型,书上说:在中国,汉民族和其它少数民族,RH阴型血的人约占0.3%。1,300,000,000Ⅹ0.3%=?我在课桌上划出一个这样的等式,忽然笑了。四百万人,在中国至少都有四百万人和我一样拥有RH阴型血,那么我和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是一个不喜欢和旁人不同的人。
幼儿园、小学、中学、进医学院,毕业了,上班、下班……不同的是每年生日的那天,我会到我们血库捐400CC的RH阴型血。每次看着这些殷红的血液从我的身体里抽离出来的时候,我总会想:在这样一个城市里,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和女子会和我拥有和我一样的血型?当我的血注入他们的身体的时候,他们能感觉得到我吗?
“患者,男,胃出血导致失血过多”
“血压二十,昏迷”
“血型……”
“RH阴型”
“立刻通知血库,准备输血”……
“血量不够……”
“联系家人,快……”
“联系不上……”
……
针头滑过皮肤,刺破我的血管,鲜红的顿时侵占透明的输液管,充斥着过氧乙酸的空气里,泛出甜甜的血腥味。我想起了进医学院学会的第一句话:“我愿尽我力之所能与判断力之所及,无论至于何处,遇男遇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
二个小时后,急救室的灯灭了。李大夫出来时,脚步从容而稳健……远远地看着那个用我的血液找回生命的人推出急救室,我悬着的心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应该没事了吧。
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和远处隐隐的哭声偶尔会打破夜的宁静。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夜--医院的夜晚。它拒绝了城市的喧嚣、华美与狂乱,独自演尽了人世的所有悲欢离合。
月光如水,充盈整个特护病房。走到床边,吊瓶的药快用完了,熟练的抽出针头,换上新药,轻弹了输液管。一低头,竟然恍惚。刹那间,那道浅浅的,埋藏了多年的伤口迸裂开来,……,记忆中那张模糊的面容顿时又鲜活起来,破碎了多年的片断又在眼前重现,那些简单的情节从心底--浮现……是他,竟会是他。
十年前的那个黄昏,他跳动的眉,含笑的眼,微弯的嘴,皓白的齿,在夕阳中飞扬的发,在琴弦上飞舞的手指,那恍如隔世的歌声和我那份谦卑的爱情……暗自在我的记忆里翻滚。
十六岁那段羞怯的岁月里,只看了一眼,只听了一道歌,却想了千遍,念了万遍,再也没有见过男孩,十年后,他竟然就睡在我的手边。
月光中他如恩底弥翁一样沉睡如婴。和十年前的黄昏一样,他都不曾看我一眼。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我从来没有奢求过,可以像月光女神那样将他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十年后可以再看他一眼,也许是上天给我那份卑微思念的最大眷顾。
微风吹过,走到窗前,把窗轻轻合上。
屋里一张纸飘然落下,俯身拾起,二行醒目的字跃然眼前,“李海,RH阴型血。”
在这一刻,我终于找到了答案;当我的血液从我的血管流到他的血管,从我的心房流到他的心房,从我的指尖流到他的指尖的时候,他的身体会慢慢变暖,他的心跳会越来越有力,他一定可以感觉到我的。
虽然只有七天,只有短短的七天,也许为这七天,我等了足足二十六年;也许为了这七天,我选择了和其它十二亿九千六百万人不同。七天后我就会从他的身体里面消失,但在这七天里面,我知道从我的身体里到他的身体里那些小小的细胞,会告诉他十年前那个黄昏,会告诉他十年间那淡淡的思念,和十年后那份一触即破的心情。
……
以后,每一次献血的时候,我都会怀着幸福的心情。我知道当血液从我的血管流到他们的血管,从我的心房流到他们的心房的时候……因为我知道,他们也会和我一样,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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