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你才二十岁。你会经过很多事和很多的感情。作为母亲,我想告诉你,世上有不同的爱情,我愿意鼓励你去经历,爱情值得被经历,不止一个人值得被你爱。
爱的女儿:
这封信是我一直想写、又一直没写的,直到昨天你主动跟我谈起你的心事。从你长大
以后,每当我想对你唠叨点什么,我总会想起我的妈妈、你的外婆,我总想,如果她对我的生活提出异议,我一定不会听,尤其在我二十岁的时候。
现在你刚刚过了二十岁生日。我听见你在你的房间偷偷地哭。你没有瞒我,你来找我,跟我讲你的事。你不知道我多么高兴你这样做。同时我也感到,你需要倾诉是因为你需要交流,跟朋友交流,跟妈妈交流。否则,你就会去找一个二十块钱半小时的“善心宝宝”了。
二十年前,世上还没有“善心宝宝”这种专供倾诉的机器。很多人遇到你这样的问题,惟一的选择就是给朋友打电话。许多的朋友因此断交互不来往。谁也受不了听别人持续倾诉——除了你的父母;但人们遇到感情纠葛时,往往想不起去找自己的父母。
这是对的。一个人长大的标志在于他学会独立判断,明白一切皆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这命终究是自己的命。
但是对于母亲,你知道,能得到孩子的信任是件多么神奇的事。你的行为给了我勇气,与女儿交流的勇气。你是个性格独立的孩子,你不需要听我评论“对”或者“错”。你对我诉说心事,只是软弱时相爱的人应该抱在一起——爱同样给了我与你交流的勇气。
我曾想把我少年时经受过的一切不快,从你生活中剔除掉。你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书,爱听的音乐,美丽的裙子和外出的自由。你基本上是个阳光灿烂的孩子,除了血管里流动的灰色的不安。你可以反驳我,我仍然坚持说,我了解你的不安,就像了解我自己的一样。我看着你艰难挨过青春期的红色激情和黑色躁动,我听到过你的失声痛哭,我忘不了你偷偷藏起来的白色药片。那个时候我彻底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不过有助于你明白一件事:你是有选择的,你可以选择你的生活。但是选择,正是最需要头脑和毅力的。
我讲过那个故事吗?古代一位哲学家丢了羊,去寻,坐在岔道口哭泣。邻人劝他:不过是一只羊,丢了就丢了吧。哲学家说:我哭的哪里是羊,是我面临这么多岔道,通往这么多不同的方向,我该往哪里去?
现在的你就在岔道口。这一回你撕心裂肺。两个青年都是你喜爱和欣赏的,这个我完全能明白。我得告诉你一些你和你的同龄人不会相信的事,二十年前的感情生活,要比现在更浮躁和混乱。所谓潮流甚至所谓先进的思潮,大多是风水轮流转的——那个时候的一场恋爱有很多评价标准,而如今的人们更崇尚婚姻。二十多年前阿尔莫多瓦的预言并没有实现,这导演拍过一部倡导人们相亲相爱的片子,认为以后的家庭,不是以血缘而是以爱为核心。二十多年很快就过去,大多数人比从前更自由,也更保守——经过了战争和恐怖主义年代,人们太需要和平的宗教与个人的安宁。
一个青年幻想做农民,离开城市,开一片牧场;另一个青年幻想白手起家,做一番事业。他们各有各的魅力,各有各的道理,他们简直就是你内心的两面——你想去远方,你又想留在此地;你喜欢童话,你又热爱现实。你说你两个都不想伤害,但事实上不伤害是不可能的。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总是想要的太多。这不是过错,但是难题。
他们都忠于自己的理想,所以我给你的意见也是——要忠于自己的内心。感情最需要的就是诚实。你怕伤害谁,你又想抱着谁——那么此时、此刻,选择你最想抱着的那个。一直以来,关于爱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相爱的人必须厮守,另一种是跟谁过都可以过。前者我不用多废话,你早晚会知道:不是那样的;后者我也不用多废话,你现在决不会承认:就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的女儿,你才二十岁。你会经过很多事和很多的感情。我的母亲爱我,和我对你的爱一样深厚,我惟一和她不同的是,我以为世上有不同的爱情,我愿意鼓励我的女儿经历她们,她们值得被经历,不止一个人值得被你爱——只要你懂得保护自己。我现在惟一可做的,就是鼓励你去抱你现在最想抱的人。你一定知道他是谁。
还有一句话我说给你听: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不会失去他。因为那爱在你心里了,他就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不管他是否在你身旁。
就像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永远地爱你并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