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雪

　　毕业晚会上，辛未坐在我的对面。我谈笑风生的余光中，隔着中间的台子，还是看见他有点执着的目光。

　　这是属于他们的晚会，他们毕业了。

　　忽然一下子，会场黑了。

　　大家安静下来，主持人说要玩一个游戏。随即，击鼓传花，鼓声停止的一刹那，刘倩把花仍给我。灯光亮了，我有些呆呆地看大家哄我上台。接下来，又开始传花，又停下来，辛未，走上台子。

　　主持人说，我这儿有几组成语，你们表演给大家，大家猜出来，你们就可以下去了，否则要挨罚啊！

　　第一个，狐假虎威。OK

　　第二个，邯郸学步。OK

　　第三个，一见钟情……

　　我愣住了，看着辛未，辛未也没有想到，看我，征询我的意见，我不好意思笑了。

　　底下有人在喊，是不是，一见钟情？

　　我和辛未决没有想到，异样地看着下面。

　　晚上，刘倩偷偷爬到我的床上，在我耳边低低地笑，今天是不是假戏真做了？

　　为什么？我明知她在说什么，还是装傻。

　　刘倩不说话了，一会儿，刘倩幽幽地说，我话要和你说在前面，辛未毕业了，可他分到哪儿，你是清楚的，他以后会做什么，我们以后会做什么，你都要搞清楚！

　　辛未毕业了，走了。

　　两天之后，我收到辛未走之前发给我的信，除了他的新地址，没有任何内容。

　　我没有写信，也没有打电话给他。

　　因为刘倩说得对，我现在没有爱的权利。

　　我们的学校是一所军校，我们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生命就已经和缉毒缉私事业密不可分了。在我们这所美丽的校园里，我们都在刻意地回避爱情，爱情与我们而言，就仿佛实验室中的罂粟，美丽却让人欲罢不能。

　　许久之后，辛未打电话给我，很大的干扰声，辛未告诉我，他现在在云南一个叫做思茅的地方，我轻轻地说，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啊！辛未等了半天，才说，我会为你好好保重自己的！

　　我无声地哭了，慢慢地挂上电话。

　　我多想告诉他，你要为我好好保重身体！

　　可是，我没有这个权利。

　　回到宿舍，找来地图，查找思茅。

　　刘倩看见了，仿佛不经意地说，思茅，是我国毒品走私比较厉害的地方。

　　我回头看着刘倩，眼泪又下来了，他现在在思茅！

　　刘倩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说，告诉你不要认真的……

　　我是不想认真，可是，我控制不住啊！我终于敢在刘倩面前承认自己的脆弱了。

　　刘倩想了想，决然地问我，你毕业后想去思茅吗？

　　我看着她，点点头。

　　一年的时间很快，辛未再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

　　他好吗？

　　我在毕业的志愿书上，郑重地写着，我愿意去思茅的缉毒第一线。

　　经过许多次的坚决表态后，我终于拿到了去思茅的派遣单。

　　我终于可以见到辛未了!

　　几天几夜之后，我到达了那个叫做思茅的地方。

　　迎接我的是缉毒大队长，冯平，一个黝黑的沉默寡言的南方男人。

　　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您，认识辛未吗？

　　冯队长看着我，久久地看着我，我的心在他的注视下，起起落落。

　　我们先回去，等到队里，我给你叫他。冯队长终于慈爱的拍拍我的头说着。

　　我长舒一口气，有点欢天喜地地坐到了冯队的车上。

　　晚上一切安排妥当以后，我以为我这就可以看见辛未了。没想到，冯队说，今晚你就睡在这，过两天给你安排宿舍，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冯队给我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电话。

　　我张开嘴想问，冯队转身就走了。

　　我拉开窗帘，看着冯队的背影，在心里大声地喊，告诉我辛未在哪里吧！

　　第二天一早，我因为陌生的环境有些失眠，早早起床，来到队里。我穿着我的新军装，把头发梳了又梳，我在默默地想，辛未一定要认得出我啊！走到队长办公室，听见里面有人在吵，是冯队的声音。

　　你让我怎么说！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实话实说吧！

　　什么是实话，告诉他，辛未牺牲了！冯队的声音有点激动。

　　屋子里安静下来，就听见我低低的哭声。

　　冯队出来看见我。他抱住我的肩，说，姜漓，原谅我欺骗你。辛未是个好同志，可是，在今年4月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牺牲了。

　　在我一再的要求下，我进入了辛未牺牲前的那个组。

　　我坐在辛未牺牲前坐过的桌椅，我每天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辛未，如果可以从新来过，我会在与你相遇的时刻告诉你，我爱你。但是，现在我只能不要你有遗憾，我会努力做好的。

　　我参与了一次又一次抓捕行动，每次胜利完成任务的时候，冯队都异样的看着我，那种赞许，迟疑，关爱交织的眼神。也许，在这个叫做思茅的地方只有冯队了解，我是抱着牺牲的念头完成每一次任务的。

　　两年后的一天，冯队说，组织上决定送你去上学。

　　是你的决定吧！我在南方强烈的阳光下，仔细看着这个熟悉的男人。他老了。

　　不，不要误会，是组织上觉得你是优秀的，所以决定送你去上学。

　　我走的前一天，冯队来看我，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那些藏在他心里的话，可是，我不想听，也不想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我最后拥抱一下冯队，我的眼睛酸了。我紧紧拥抱着这个像父亲一样对待我的男人。他不让我看他的眼睛，他仰着头说，有些事情你不要当真，有些事情是靠缘分，有些……

　　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听这个坚毅的男人说这么浪漫的话。

　　又回到熟悉的校园里。

　　新生入学典礼后，我们班来自全国各地的战友们聚在一起。有人在说，我们十五个人今天晚上聚聚怎么样？

　　还没等其他人附和，班主任走进来说，不对，是十六个。还有一个同学，今天下午到。

　　他叫什么啊？有人好奇。

　　王江。

　　晚上聚会，王江进来的一瞬间，我的大脑就停止了思维。

　　是他吗？我看着王江心里问自己。

　　王江的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久久的，以至于全班人的目光都转移到我身上。

　　我只是看着他。

　　有人带头鼓掌，我鼓起勇气问他，是你吗？

　　王江只是点头。

　　你爱我吗？这句话是我在大学毕业时候，到思茅想说给辛未听的第一句话，没有想到，迟了两年之后，我还能问他。我看着辛未，不用他解释，就明白其中的原因。我只等他回答我的问题。

　　我爱你！辛未拥抱着我说，我一直想说，我爱你，姜漓！

　　我和辛未都是缉毒战士，我们明白这份工作的意义与份量，可以为它隐姓埋名，可以为它牺牲生命。但是，我们不会放弃爱情，因为，爱情是不死的，在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