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敲下这五个字，她的心便被重重地击了一下。

　　都六年了，他和她携手行径在这条姻缘路上。不自信地，她掰着手指头重数一番，没错。六年的时间，长吗？不长。短吗？不短。

　　她衣袂翩跹，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本意只不过是想尽量平静尽量从容地去采撷和整理。当六年的花絮真的一幕一幕迤逦而至的时候，虽有眼泪也有伤感，她的心中仍旧充满了缱绻柔情。

　　一

　　与他相识在九年前的那个夏天，正值她的梦做得清新而淡雅的时候。

　　虽然他相貌平常，与人们在爱情故事中描述的白马王子有天壤之别。可她宁愿相信，上帝在造她的同时便为她造了另一个他，并在冥冥之中安排他们相识直至相恋，她是沿着上帝玉指所朝的方向前行。不是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吗？他们的姻缘应该是在千年之前就注定的，三生石上一定刻着他和她的名字。

　　任百转千回，她蓦然回首时，他依然在灯火阑珊处。

　　她的父母不看好他们的婚姻并极力反对。可就在六年之前的那个夏天，一向孝顺的她还是固执且义无反顾地与他踏上姻缘之路。

　　没有红地毯没有玫瑰花没有隆重的婚宴没有浪漫之旅甚至没有父母的祝福，捧着那本鲜红的贴着他俩合影的证书，他和她淡然一笑，决定了便不需要后悔。

　　嫁就嫁了吧，毕竟她还是父母最钟爱的小女儿。

　　二

　　看着现在年青人结婚就有宽敞的新房，她不无羡慕。哪怕是按揭负债得来，可那毕竟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窝呀！

　　那段借居的日子，在最初的甜蜜中掺入了一丝苦涩。

　　单位里住房紧张，他和她没能分到房子，只能暂时蜗居于一套十来平米的老房子，就连这也是她的哥哥让出来的。他们总是盼望着憧憬着，不断地打听、猜测着分房的原则和消息，希望和等待交织的日子是快乐也是无奈的。

　　哪想，这一等就是三年，他们的女儿也已经两岁。

　　三

　　从北京出差回来的第二个月，她慢慢地变得嗜睡起来，一向准时的老朋友也没有如约而至。

　　化验单上那个红“+”让一切都水落石出，她怀孕了。

　　她有些惶恐有些不安，自己都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呀，更何况他和她没有可供孩子居住的良好条件。面对着他们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她无力放弃。孩子有成堆的黄金和珠宝，他之所以来了，不是没有原因，那么他是应该不会嫌弃这些的，她想。

　　小生命的存在，她享受这特权，他变得更加温柔而体贴。

　　在她临产前半个月，善良而贤淑的婆婆来了。

　　连她自己都没料到，一向承受力极差连打针都会紧张得不知所措的她居然变得如此坚强，自然分娩产下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子。

　　就这样，她成了母亲，他成了父亲。

　　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双重考验，她心烦意乱、手忙脚乱，脾气也略显暴躁起来。幸好，有婆婆细心地照顾着她和他俩的女儿，照顾着家里的饮食起居。

　　四

　　张爱玲说：“短的是人生，长的是苦难。”

　　前行的路不会一直平坦，天空中也不会一直风和日丽。更何况，上帝也是好嫉妒的，不会一直眷顾这对年青人。

　　在女儿刚满月，她的母亲遭遇了一次极为严重的车祸，躺在了重症监护室，还接到了医院下的病危通知书。

　　她彻夜未眠，泪水不停地滴湿衣襟，也滴落在女儿柔嫩的脸宠。一边是生命垂危的母亲，一边是嗷嗷待哺的女儿，从家到医院路途颠簸，不塞车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她想守在母亲身旁，可根本无法两全其美……

　　第二天大清早，他就赶去了医院。在母亲急需用钱的时候，他二话没说，毅然拿出了辛辛苦苦攒积准备买房的存折交到父亲的手里。

　　上帝还是仁慈的时候比较多，没有强行夺走母亲的生命。

　　他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婆婆，尽量揽下工作上去市里出差的机会探望母亲，带去她的问候带回母亲的消息。她真是幸运，这一辈子都愿意和他一起共渡难关。

　　母亲逐渐恢复，虽然离能下地走路还有很漫长的时间，可她知道：活着就会有希望。

　　女儿一天天长大，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

　　原以为，一切都已经好起来。

　　女儿三个月后，她重新上班。有婆婆在家照顾女儿，他俩都放心。

　　不曾料到，在女儿五个月时，婆婆病了，病得很重根本无法继续照顾女儿。为了不给儿女们再增添负担，婆婆回到了公公身边养病。

　　因为家里很窄，他们只能请一个保姆白天照顾女儿。保姆勤劳善良、手脚麻利且对女儿疼爱有佳，可是有一个缺点，因为生性内向极少带女儿出门。因为长时间呆在家里，本来活泼爱笑的女儿慢慢变得胆怯怕生起来，她和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于是，夏天的早上五点，他便抱着睡醒的女儿出门，一方面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一方面为了让女儿呼吸新鲜的空气、熟悉外面精彩的世界。

　　半岁的小孩易生病，这话还真是灵验。女儿刚到半岁，就高烧一直不褪，她带着女儿在附近的医院来回奔波，又是吃药又是打针，可总也不见好转，病因也无法确定。女儿的病却越发地严重起来，脸上不断地冒出小疹子，连续地咳嗽长达近一分钟小脸得憋得通红，差点喘不过气来。

　　女儿无力地躺在她怀里，尽管强忍着，还是已经泪流满面。

　　在炎热的天气里，他和她请假带着病重的女儿乘了三个多小时的汽车来到市里的儿科医院，很快确诊：女儿得了病毒性肺炎。

　　经过四天的治疗，女儿的病渐渐痊愈了，脸蛋又白晰光洁如初，可怕的经历却让她不能忘记。

　　五

　　他和她在两年前终于凭自己的实力搬入了现在的新居，里面的装修是他一手设计并操办的。一百一十平米的空间，他俩很满足，毕竟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窝。

　　她不用再担心女儿会抬腿开跑就到底，常常被尖利的棱角划破柔嫩的皮肤而哇哇大叫。

　　女儿去幼儿园已经两年了，渐渐从当初那个假小子出落成人见人爱、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眼睛如她，鼻子如他，眉毛如她，嘴唇如他……

　　在他的纵容和呵护下，六年来她一直享用并延续着婚前在父母亲身边就有的特权：不用做饭。他任劳任怨：“因为比她大嘛”；她心安理得：“因为实在是少了烧菜做饭的细胞”。不过她也并非一无是处，洗衣服收拾屋子便成了她的专利，他戏称她天生有洁癖。

　　这就是婚姻。最让她动心就是一种感觉，是什么感觉呢？不是相敬如宾而是相依为命。相依为命——对，就是这个词，如他和她的姻缘路。两个人在平凡日子的打磨中已融为一体，即使打碎了重新塑过，也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六

　　不是没有过争吵，不是没有过伤害，可是，都是为什么事情呢？

　　她努力地满脑子搜索，最终还是只有放弃。

　　好像……好像都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寻根问底，都无伤大雅。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思考方式，牙齿和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呢？与心底深处多年积累沉淀的爱相比，这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男人是山，女人是水。山不会总那么坚强，水也不会总那么柔弱。

　　他是普通的凡人，因为在工作上受排挤被调离，几夜不能寐。他绝望的样子让她心痛到极点，如果可能，她宁愿替代，可是……她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干什么不一样呢？即使没有了一切，他还有她和女儿。

　　在她的宽慰和他的努力下，他走出了阴霾。

　　他快乐了，她才会快乐！她幸福了，他才会幸福！

　　他是咖啡她是伴侣，咖啡略苦伴侣无味，调和在一起就成为一杯美味的饮品。

　　七

　　六年的婚姻该叫什么呢？

　　她仔细地网上网下一阵忙乎，上面都清清楚楚地写着结果：“糖婚”。糖婚？她有些迷糊了，这应该是指婚姻如蜜糖般甜美呢还是如蜜糖般腻人呢？几番对比，她固执地把它理解为前者。

　　更多的时候，姻缘路上的日子如时钟的钟摆，中规中矩。激情在这重复往返中被消磨殆尽，平淡是平淡了一些，但却少了浮华多了真实，不再虚幻飘渺而是触手可及。也许，这就是婚姻的本质。

　　如果哪一天钟摆真的突然变换了轨迹，那它就坏掉了。

　　习惯了，习惯了，习惯了有他有她的日子。

　　六年，不是终点也非极限。

　　对于他和她已经四脚迈入的七年之痒之说，他粗枝大叶，她不置可否，该怎么走过，他和她心里其实早有答案。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她说：“有爱就有讲不完的话题，有家就有守不够的岁月。”

　　他说：“将婚姻进行到底，直到他们再也无力争吵。”

　　到那一天，他和她只能相互搀扶着挪动到窗前，透过那扇大大的玻璃窗，坐赏黄昏落日，遥看云间山顶的风景。(文/蝶舞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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