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神(新浪网友)图/独奏 欢迎网友投稿
我停了下来。
玻璃橱窗里模特身上绕着条围巾,咖啡底色,野豹斑纹,迷乱流苏,加长加长还要长的那款,无由你不喜欢。
苗雨回身拖我,走啦,上吊也不用那么长。
我撅嘴,恶狠狠地瞪他。
他说,要不就买下来?
我不置可否。
要不就买下来。他爽快地付了钱,价格不菲。
我满心欢喜,踮起脚尖在他脸上重重香上一口。
苏菲刚进门,我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扒掉她那件同样不菲的黑皮长风衣,拿来配我的围巾刚刚好。我抓起围巾两个末梢在胸前摇摆,镜子里有了片刻的混乱,流苏纷扰,我欣喜万分张大了嘴巴,衣服能衬出如此精致的身段,眩晕。
苏菲过来用两只冰凉的爪子按我的脸,我尖叫,抡起挎包劈头盖脸砸过去。
她跌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骂我,小浪蹄子,今天还反了你?
嘿嘿,看这个样子漂不漂亮。
妖里妖气,像现了原形的狐狸精,拖条长尾巴。
不好看啊,那我明天还给人家好了,唉,二百多块呢。
二百多块?苏菲惊疑万分,你又给那个苗雨喝啥迷魂汤啦,他一个月就那点钱还敢这样穷摆阔?
人家乐意。
我的大小姐,别昏了头,他这次大出血,估计要有大动作了。
我哼起了小曲,展开双臂色迷迷地叫嚣,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我从小到大都是爸爸妈妈眼中的乖乖女,说话细声细气,从来不和姐姐抢什么东西,对谁也都不发脾气。妈妈一直叹气,你姐的臭脾气匀给你一半该多好啊,免的你以后嫁出去被欺负,我搂起妈妈的脖子撒娇,那就先让姐姐驯他们一阵,然后我挑个服服帖帖的。
苏菲扬扬眉毛不以为然。
高考落榜让我郁闷了一个礼拜,爸妈苦口婆心地劝我,最终我还是打消了补习的念头。整个夏天开始无序起来,爸妈去上班,我就整日呆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看电视碟片,百无聊赖地消磨时光渐渐让我无法忍受,我一直恐慌,我不要我的心慢慢老去,于是毅然决然南下打工,偷偷攒下了两个月的零花钱买了车票,投奔千里之外的苏菲。
苏菲到车站接我,穿着她那件吊带长裙,亭亭玉立在站前广场大广告牌下,霓虹闪烁。
汗臭,劣质烟草。十几个小时拥挤的旅程让我狼狈不堪,衬衫黏黏地贴在后背上,我难过的快要哭了出来,我低着头,姐,你真漂亮。
死丫头,你真有种,真不打算上学了。
姐,你怎么也和妈一样罗嗦,烦死了。
苏菲不再说话,乖乖地拦了辆出租车,把我和行李狠狠地塞到后面,她和司机交涉起来,操着怪怪的当地口音。
我很想笑却又觉得不妥,于是把脸紧紧地压在车窗玻璃上,任凭它们僵硬扭曲。车子在夜色中飞奔,开着空调,播着U2的音乐,我偷偷摇下了半拉车窗,兜起的风很快让我披头散发灰头土脸,我像只小猫一样眯着眼睛,欣赏着一片片流光溢彩的繁华景象,心里乐开了花。18年来,我终于第一次违背了父母的设想,完完全全一个人,追随自己未知的幸福,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时光飞逝,陌生的花样年华。
进了门开了灯,苏菲惊叫起来,她被我的样子吓住了。
我放肆地大笑,脱衣。
苏菲过来帮我解开后背的锁扣,她说,小妹,你的身体里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足够摧毁一切。
苏菲要请她高中的同学来家里吃饭,她说他在这个城市里混的还不错,也好帮我联系联系工作。我当时嘴里塞满了香蕉,话没说出来却噎的直点头,苏菲无比温柔地问我,小妹,给人家复印打字好不好,少说一月也能有个七八百啊。
我冷笑着控诉,有人嫌弃我啦,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苏菲拿着刀从厨房冲出来,臭丫头,真想我剁你是不是,10秒种之内给我关了电视,洗干净你的爪子,滚到厨房来擀皮包饺子。
姐,你和他什么关系。
说什么呢,普通同学。以前还到咱们家来过一次的,你也见过。
是吗,在我印象中好象除了咱爸,咱家没什么帅哥出没过。
门铃响了,姐敏捷地扯下围裙,躲到卫生间里鼓捣去了,我窃笑,乐颠颠地去开门。
尽管事先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我还是表现的不够完美,开门第一眼我就一下子拘谨腼腆起来。他是那样的气宇轩昂,优雅地立在门口,冲我微笑,你好。
我恨死自己了,怎么就握个白痴擀面杖出来了呢,我一时间心乱如麻手忙脚乱,挥舞起了擀面杖,请进。
我开始迅速挖掘记忆,搜索着这个男人的影子,姐姐说我曾经在家里见过他一次,可究竟是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苏菲悄悄闪出来,低声说了句,来了,然后就径直走过去。我盯着她看,捕捉每一丝细微的神情,我看到一双润泽的眼睛,没有任何的余光施舍给我,她已经喜欢上他了,无可挽救。
苏菲在他对面坐下,把我拉到了她身边,开始介绍,丁佩苏楠。
他微笑,我们曾经见过面的,我还给你讲过一道数学题呢。
苏菲坏坏地笑,她个小没良心的,说早都忘光了。
丁佩脱了外衣扔在沙发上,苏菲连忙拿去挂到衣架上,我突然发现他原来还围着条围巾,纯白羊绒通花,有点儿旧但很洁净。我觉得眼熟,就盯着多看了几眼,丁佩很快便洞悉了我的专注,他取下围巾递给我,哦,他说,忘记这个也要挂起来。
我起身。他向上翻着眼睛。
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名字啦,那天下午,我听到你姐姐叫你小楠。
那天下午。小楠。
我开始恍惚起来,我怀疑自己遗忘了很多事情,但是它们并没有遗失,只是在冬眠。
小楠,这是个柔软的声音,只是被忽视良久,爸爸妈妈叫我楠楠,姐姐叫我小妹、死丫头、臭丫头、大小姐、小没良心的,老师同学叫我苏楠。四年前那天下午,姐姐叫我小楠,那是因为有一个男孩子到家里来,他还给我讲了一道数学题,他们理所当然叫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小楠。
在丁佩的帮助下,我顺利地上了班,果然是标标准准的文秘工作。我很快也就认识了苗雨,他是公司的送货员,经常拿些单子要我打印复印,简单几次我就察觉出他对我有所想法。可我一直踌躇不决,他个子不高也不帅,一个月比我高不出几百块钱,这一切和18岁的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有很大差距。
但是苗雨那一次买围巾时表现的很好,他可以无关痛痒地拿出一个礼拜的工资来,为心爱的女孩子买一件奢侈的装饰品,这一点非凡的魄力让他在千千万万的小职员当中鹤立鸡群,脱颖而出。
苏菲知道我准备和苗雨交往后,大不情愿。
苏菲说,小妹,你可要想清楚,可不能轻易地毁了自己。
我低声乞求,姐,先别让爸妈知道,好吗。
爸妈知道,也肯定是一百个不乐意。苗雨那种小职员,撑不死饿不死,一辈子也出不了人投不了地。
苏菲又要拿苗雨和丁佩作对比,教我将来要找什么样的男人,这让我耿耿于怀很不服气,说了些赌气的话。
苏菲为了让我服气,很快证明给我看了她非凡的能耐,大把大把花着丁佩的钱,拉他肆无忌惮地回家过夜。
我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冷落,寄人篱下,许多欢乐的场面终究与我无干。
他们趾高气扬地打情骂俏,在隔音不是很好的房间里疯狂做爱。
我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听着收音机,细数起过往岁月。
渐渐有一些思绪苏醒,心里升腾起那个柔软的声音,小楠。
四年前的某个下午,一个男孩子这样叫我,可我记不清当时自己的样子他的样子,许多模糊的脸庞,似是而非,青涩的岁月早已一去不返,努力回首时才蓦然警觉过往终究是虚幻迷乱,渐行渐远。
他们又开始做爱,我把电视机声音开到震耳欲聋。
我抽烟,跑到卫生间坐到马桶上抽泣。
我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开灯,然后我尖叫,他穿着短裤,连声说对不起,灰溜溜退出去。
苏菲很快衣帽整齐地来到我的房间。
我说,姐,我不喜欢你把男人带到家里来。
小妹,你上厕所怎么也不开灯不插门呢,扮鬼吓人啊。苏菲表现的很有耐心。
我一直都是这样。
丁佩在,你就要多注意点。
凭什么让我多注意点,你们怎么不多注意点。
苏楠,你还讲不讲道理。
我就是不讲道理。
苏菲的胸脯急剧起伏,然后完美展现了她令人震撼的臭脾气,丁佩冲进来死死抱住她,才将她拖走。
我觉得自己确实是病了,不发烧不难受可就是恹恹的吃不下东西。
苏菲甩着温度计说没事儿,然后劝我说,是姐姐不好,那天不该对你发脾气。
苏菲去上班,终于又不忍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她说,我问问丁佩有空吗,让他来陪你。
我强颜欢笑,别,别,姐,我真的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苏菲走后,我还是给丁佩打了电话。
怎么了,小楠。
我把头重重地贴在了光洁的墙面上,哽咽起来,我快要死了。
你姐姐呢。
她死了。
你等着啊,我马上过来。
电话里全是我滞重的喘息声和嘶嘶的电流干扰声,我挂了电话,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我梳妆打扮,焕然一新去开门。
丁佩感觉到受了愚弄,有点生气,小楠,以后不许这样乱来。
我给他倒水,递给他,然后盯着他看。
你的围巾很漂亮,在哪儿买的。
你姐姐送的,她自己织的,织了整整一个秋天。
我说,哦,怪不得这么眼熟,那你喜欢苏菲吗。
丁佩抬起头,迷惑地瞪着我,这个你都要管啊。我的愤怒在那一刻被激发了,我冲上去打了他耳光,你这个混蛋。
丁佩过来双手扳住我耸动的肩头,他伏下头,强硬而准确地压住了我的嘴唇,我的舌头惊恐万分,坚决抵制任何异物的入侵。他的舌头退了出来,顺着嘴角游走到我的脖子上,他突然咬住了我的耳垂,我对此反应强烈,半边身子像通了电,猛地酥麻起来。
这个类似于条件反射的躲避让我付出了代价,丁佩开始恣意对我的耳朵进行侵犯,他不停往里吹着热气,喉咙底部发着颤音,小楠,你不会拒绝的,我四年前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小狐狸精,骨子里就是个小狐狸精。
我来不及拒绝,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发出了第一声的呻吟。
小楠,过来,他温柔地命令我,贴紧点。
我像头温顺的小绵羊,楚楚可怜地把整个身子软软交过去,任由摆布。
丁佩的手巧妙地绕过了围巾,果断地伸进了我的胸衣里,我一向对我的胸部不够自信,但是我不想让他识破我用了文胸,于是主动脱了下来扔在了地板上。
丁佩把我抱到了姐姐的卧室,平放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接下来,我流露出了对会不会怀孕的恐慌,表现的忧心忡忡。
一次也会中奖,点也太正了吧。丁佩一边和我开着玩笑,一边翻箱倒柜找以前用剩的套子。不知道都让你姐藏哪里去了,不一会他嘟囔起来,然后转身问我,今天是不是安全期。
我对这个词表现出了让人发笑的生疏。
丁佩说,shit,然后他用医学术语作了详尽精彩的名词解释,在他说到"前七后八"的时候,我终于找到机会,展现了我在这方面高于常人的领悟能力,我在两秒种内给了他答案,摇头。
我讨好地对丁佩笑,为他燃上了香烟,他说,你要把房子收拾干净,别留什么痕迹,免得大家麻烦,你也不愿见到你姐姐伤心对吧。
我把丁佩的那条白色围巾扯过来围上,真漂亮。
丁佩离开的时候,我问他我可不可以要一件和姐姐一样的黑皮长风衣。
他对我有很高的评价,说我的表现真不像是第一次,然后他点点头。
我拥有了一件属于我自己的黑皮长风衣。
苗雨对我的黑皮长风衣的出现很不理解。
他问我哪来这么多钱。我笑着说,一不小心傍上大款了。
他讪讪地笑,后来又找了几次机会试探这件事情,这让我很反感。我最后骂了他,没出息,小鸡肚肠,不像个男人,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给女人买一件衣服。
苗雨憋的脸通红,郑重地向我提出分手,我欣然应允,这一点让他的自尊很受伤。
他翻腾出相识以来我送给他的所有礼物,丢给我。
我看都没看一眼,一脚全给踢翻了。
我摔门而去,他在后面冷冷地说,围巾,他倒是一笔一笔算的挺清楚。
我的所谓的爱情原来是有一本明细帐,被人牵肠挂肚地患得患失,我感到无地自容。
我当着围观邻居的面羞辱了他,找你妈去要吧,一个月的卫生巾攒起来串一串够你当围巾使了。
我仓皇而逃。
苗雨处在崩溃的边缘,随时都可能爆炸。
这几天苏菲身上来事儿,丁佩没有过来。
我卷起被子到苏菲的房间里去,像小时侯一样钻她的被窝。
我说,姐,我和苗雨分手了。
苏菲很惊讶,你不是说,他前几天还送了一件和我的一样的黑皮长风衣给你吗。
是啊,可是我今天发现他和公司里别的女人说笑,那个女人也穿着同样的黑皮长风衣。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小妹,你没事吧。
笑话,我能有什么事,男人嘛,好比身上穿的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没让那小子占了什么便宜吧。苏菲还是有些顾虑。
切,你当你妹妹白痴啊。
苏菲松了口气,爸妈又不在身边,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听说了吗,那条河里又飘上来无名女尸了,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可是里面没有穿内衣。
那条臭河她都有勇气跳啊,如果淹不死的话,肯定有不少人围着她要签名。
估计又是失恋了,被人抛弃了,被人强奸了……上次那个也是。
每次都跳河,也太没创意了,上个吊也行啊,要不跳江,那多威风。
我还在喋喋不休,苏菲打断了我,摸摸我的额头,死丫头,你今天这么兴奋。
姐,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两个人一间小房间,挤在一张小床上,你当时多么残忍,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讲故事吓我,然后突然拉灭灯,躺着不动装死人,弄得我到现在一听到跳河啊上吊啊还来劲。
我们又玩起了小时候的游戏,每个人都很开心。
所有的悲伤绝口不提,所有的泪水到此为止。
我在啃一块骨头时引发的剧烈呕吐让苏菲警觉起来,她瞧出了端倪。
苏菲跑去药店买了试纸,在一次性纸杯中为我做了尿液测试,她认真对照着图示上的线痕,神色凝重起来。
多久了?是不是苗雨那个混蛋干的?
我摇头,嘤嘤哭了。
苏菲气愤不已,在我面前来回走着。我说你们前一段怎么分开了,我早就说吗,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说,姐。
你还护着他,你这个白痴。是不是他不认帐,好,我让丁佩去把他那玩意割下来。
你们怎么能冒险呢。苏菲过来帮我擦了眼泪,柔声安慰。
姐,如果不是苗雨,而是丁佩,你说这个世界有没有人这么傻,会把自己的玩意割下来。
说什么呢,死丫头。苏菲恐慌起来。
我破涕为笑,给你开玩笑呢,看你小气的样子。
苏菲哭笑不得,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开玩笑,你是真想气死我啊。要真是丁佩干的,我就去给他割下来炖着吃了。
苏菲叫来了丁佩,拉着我去找苗雨。
房东说苗雨搬走了,搬哪儿了,鬼才知道呢。
苏菲立马暴跳如雷,骂骂咧咧讲起了粗话,房东吓的连忙关紧了门。
小妹,你说他还能去哪儿呢。
可能回家找他妈去了。我突然觉得这个解释很有意思,终于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苗雨一走,便背负了所有的罪过,掩饰了所有的漏洞,留下我一个人无从倾诉。
苏菲也无可奈何,她严肃地提示我,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问题。
我盯着丁佩的眼睛,征求他的意见。
丁佩关心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小楠,听姐姐的话,赶快做了,我在一个小诊所有熟人。
我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无法停下来。
小妹,小妹。苏菲担心地喊着我。
这个时候,我看见苏菲吓的哭了,她把身体紧紧偎在丁佩怀里,我还听见丁佩小声和她说,你妹妹可能受的刺激太大,精神有点恍惚,以后她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能全信她依她,等事完了,最好还是先送她回老家休养休养。
妈妈打电话过来,我去抢苏菲的电话,开心地和妈妈撒娇。
苏菲和我开玩笑,说妈妈还是那么偏心,整天要我照顾你吃好穿好别让人欺负,都不见她来关心我一下。
嘻嘻,谁让你是我姐姐呢。
小没良心的,把你那条上吊绳围巾拿过来给我围围。明天丁佩过生日,我们晚上去逛街。
嘻嘻,姐姐,你又要抢我的围巾,不过今天晚上它还属于我。
小气鬼,说好一人围一天,你倒一点亏也吃不得。明天你这个小电灯泡就给我乖乖吃点东西好好在家呆着自生自灭吧。
我浓妆艳抹,一个人穿上了我自己的黑皮长风衣,围上了我自己的加长加长还要长的围巾,漫步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夜街,河堤的围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情侣,游人永远地那么熙攘喧嚣,他们是奢侈的过客,我呢,只是一个亲临现场的群众演员,没有一句台词,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默默见证所有的蜚短流长。
眼前的河水暗沉污浊,我想它是消融了太多的桨声灯影,胭脂粉黛,歌舞升平,终于恹恹的有些不堪了。我呢,千疮百孔,一样如水的城市,一样如水的时光飞逝,一样如水的花样年华,一样的不堪。
拱桥的小地摊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饰物,我蹲下身去细细挑选,小贩耐心地推荐,我呐言,不为所动。最后付钱时,猛然起身,一下子头晕目眩起来,摇晃了几下。旁边的一位大婶扶住了我,我对她微笑,谢谢。
她说,姑娘,算个命吧,保证准。
灯影下她的侧脸看起来好像妈妈,我的心里一阵温热,好吧。
她说那就先测字吧,然后递给我笔和纸。
我写,丁佩苏楠。
她见我浓妆艳抹气色却又萎靡,一定是把我当成了风月场上的女子,先是说些身世如何如何不好的废话,然后又皱眉说,千里姻缘,一线难牵,终究难逃凄凉。
我塞给她十块钱,她马上喜笑颜开,要替我化解。
我扬长而去,所谓凄凉,如此而已。
夜色阑珊,江风寂凉。我伏在大桥的护栏凝视,那边的城市万家灯火,那边的江面零星渔火,他们的酸涩,他们的幸福终究与我无干。我解下长长的围巾,一端牢牢系在栏杆上,我扯着另一端后仰,后仰,向后仰,然后我感觉自己飞了出去,像一名优秀的跳水运动员,完成了预定动作里的所有细节。
姐姐,对不起,你明天可能围不到那条长长的围巾了。
很久很久以前,你曾经说要自己织一条围巾,然后就可以无忧无虑地期盼冬天的降临。我欢天喜地地拿出一个月的零花钱,陪你去买了一团最贵的羊绒毛线。妈妈教了好多遍,你总是那么急躁,连最简单的花式都学不会,我一个人织啊织啊,终于织完,我们兴高采烈地说好一人围一天,可是第二天放学回家,你哭丧着脸,说丢了,可能让同学给偷了。
我哭得那么伤心,那条可爱的纯白羊绒通花围巾,我一个人织了整整一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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