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汤加(新浪网友) 图/独奏 欢迎网友投稿　

　　我至今还可以很清晰地忆起。

　　那天老齐从北京来看女朋友，我和KEVIN去给他接风，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见面，彼此都没有什么可沟通的，从SARS聊到天气，然后是国家经济到超七的飞机，话题选的一蹋糊涂的，几个人很离谱的神侃之后是一段尴尬的寂静。突然KEVIN提了一个问题，好像是说三个人住店，每个人一晚十块钱，一共三十块钱，后来老板让伙计还五块钱，活计贪污了两块钱之后还给他们每人一块钱，所以是他们每个人花了九块钱，加上伙计贪污的两块钱，是二十九块钱，但一开始他们交了三十块钱，所以问大家那一块钱哪里去了。于是几个人就开始为了这一块钱找得天昏地暗，谁也不肯服输，其实也许每个人都很清楚，根本就没有那一块钱。我们在他住的地方呆到很晚，最后还是没讨论出个结果来，倒是把我弄得心烦意乱。不就是一块钱吗？

　　我和KEVIN打的回家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很稀少了。街上的树木随着夜晚的风慢节奏地摇曳摆动，但车子里的空气停滞不动，我透过灰蒙的玻璃窗看外面的世界。模糊而诡异。

　　回到家里，进门没有五分钟，我搞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们俩个就吵了起来，我气愤地随手就把手边的绒毛狗砸向了他，我记不得这是我第几次扔东西了，印象最深的是把他的一堆衣服痛痛快快地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接下来就是扔我的绒毛狗，但好像我心里的烦躁并没有扔出去。

　　“捡起来！”KEVIN有些命令的口气。

　　“你帮我捡起来。”我也用同样的口气来回敬他。

　　“你自己捡起来，否则就永远也别捡了。”“你这是第几次扔东西了，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KEVIN的口气接近于喊叫。

　　“你给我捡起来，我保证以后就不扔东西了。”我嘟囔着。这时候我开始认识到我不应该打他。可我想要一点尊严。

　　接下来的是沉默，KEVIN开始看电视，不理我。我最讨厌的他的这种冷漠，好像无视我的存在。我的泪开始在眼里打转，心里很是委屈。

　　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我还是希望KEVIN能够把我的狗捡起来，拍拍上面的尘土，然后抱抱我，我就一定会乖乖地停火，认错，躺在他怀里撒娇。

　　可我希望的事情都是一种奢望，一切都没有发生，KEVIN仍然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冷漠，无视我的存在。

　　我感觉我像是一只缺氧的鱼，肺部吸入的空气不再是纯净的，而是逐渐开始变涩，我感觉我急需要浮出水面透透气，于是我开始收拾背包，我想离开，不管去哪儿，目标就是离开。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幸福，你在要求什么？”

　　“干嘛，要去哪儿，我可不吃你这一套，现在十二点了，你准备闹到什么时候？

　　看到我开始收拾东西，KEVIN终于有了反应，可除了这些，我没听到任何可以让我感觉到舒服点儿的东西。

　　于是我捡起我的狗，背上背包，穿上鞋子，关上房门，走到寂静无聊的黑夜里去了。

　　走到门口的招商行取了三千块钱，我不知道去哪儿，但我想我用的上。

　　我沿着公交车线走了两三站，一直向前，没有方向，一直继续向前。走在午夜的街上，没有任何声响，除了偶尔有一两辆出租车停靠过来，按两下喇叭，我不知道去哪儿，但我知道出租车无法把我带到我想要去的地方。车子一辆辆从我身边开过去。

　　突然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前面五米的地方，好像做定了我这单生意。我看着它，突然很生气，很想走过去把那个该死的司机拉出来，扔到河里去，谁让他多管闲事。

　　当我走过那辆红色的桑塔纳，我向车子里望了一下，一个阳光明媚的男子，他有着明朗的笑容和深邃的眼神，夜阑幽谷般望着我，“要去哪儿，我送你！”本来我想大声地喊他神经病，可我无法对一个如此幽雅的人粗鲁，更不想破坏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

　　“我不知道去哪儿。”从车窗的玻璃我看到反射出的我的眼睛，很忧伤，像是开在寂寞中的蓝色鸢尾花，隐隐地噙着泪。

　　“我知道你要出远门，不着急的话，进来坐坐吧，我今天没什么生意”。他说话的语调很平和，是我希望听到的那种。

　　于是我捏了捏手里的狗，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车门，坐进了车子的前排，他的邻位。

　　“来点音乐吧，也许会感觉好点儿。”他说完就按了一下录音机的PLAY键，随即飘出王菲的《我愿意》，虚无缥缈

　　他一直没有说话，闭着眼睛，聆听着王菲的忧伤，而车窗里我明亮的眸子里的忧伤，也在很清晰地闪现。哀怨的歌声似乎撕裂了我的心，我伸出手猛地按了一下STOP，弥漫在空气每角落里的音乐凝固了，音乐嘠然而止，又一阵忧伤如同散落的樱花在我眼前凌空飞舞。

　　“对不起，本来以为你会好点儿，”他的语调依然平和，没有一丝慌乱和不安。

　　“我知道你是想走出去，把心迁徙出一种状态里。”他有些自言自语。

　　我感觉他必定有着最隐藏的心事藏在她阳光灿烂的笑容里。

　　“我是一个颓废且充满幻想的女子。我看着我曾经发誓我用我一生去爱的男子，我努力地向他靠近，我想抚摸他的脸，可我总感觉我们之间有一段很远的距离。感觉很累。”我很孤独地开始唠叨着。我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就像我看见云站在树下。依然很柔顺的长头发，白色的连衣裙，像在寂寞的角落里安然开放的百合花。面容很模糊。我努力地向她靠近，可是就是保持一段很远的距离，我向她奔跑过去，她却离我越来越远。”他也和我一样唠叨着，却没有接我的话。

　　“象只受伤的蝴蝶？”我好奇地问。

　　“对像只受伤的蝴蝶，飞走了，就不回来了。”他阳光般的笑容消失了，我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是刚才音乐响起的时候，是我说完那段话的时候。“她也离家出走了吗？”我追问着。

　　借着车里的灯光，我悠忽地发现他左眉有一道浅浅的疤。一如我所感受到的陌生的隐藏在阳光的笑容背后的忧伤。

　　空气中的尘埃在游动。

　　“给他一个机会，这么晚了，如果你出事情，他会很难过。”他好像是在劝说我，又好像不是。

　　他的严肃而且执着的眼神，温和而安稳地看着前方，象一潭湖水，让人不停地沉下去，沉下去。我有些怀念刚才那阳光般灿烂的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离家出走？”我好像有点不打自招。

　　“吵架了吗？”他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只是亲切的询问。

　　“嗯”。“我受不了他的冷漠，无视我的存在。”泪水很快滑下我的脸。

　　“早点回家，洗个澡，睡一觉，明天空气会很清新。”他的脸上又浮现出我初见时阳光般的笑容。

　　一个我很陌生的人对我说这种很温暖的话，象我很久以前就想得到却有追寻不到的温暖。

　　我很希望说这些话的是KEVIN，但我知道我不会是。

　　“可我还不是黄脸婆！”我没头尾地说了一句。很委屈的语调带着哭腔。

　　“黄脸婆不喜欢绒毛狗的。”“别在做受伤的蝴蝶了。”

　　“云和你一样，我为生计奔波，很少去关心过她的感受，直达她和你一样，深夜离家出走，然后就出了车祸。”他说的很平静，平静地让我忘记了自己的痛。

　　“那你一直都爱她吗？”我抱了抱我手里的绒毛狗。

　　“爱，我以为我很爱，但现在看来爱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他突然转过头来看我，目光深邃。

　　“那后来呢？”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我想搬家，扔掉所有的东西，但离开的时候就像你一样，终究会带上一个箱子，塞上几件衣服，几本书，但后来想想，箱子也罢，衣服也好，都是一种联系，就好象都和云联系在一起了。后来我想，那么就善待那些联系在一起的东西吧，恩断义绝并不是苦自己，云知道了也跟着不好受，又何必呢。”

　　“听我的，小妹妹，回家吧，我想他知道错了。”他真的是在劝我。

　　“不要像我一样，真的失去了，就没的选择了。”

　　“可我怎么回去呢？我都已经出来了，认输吗？”我固执地说。

　　“爱的世界里没有谁输谁赢。”

　　他突然笑着问我“小姐，你想去哪儿？出去旅游吗？我看你应该先买些吃的。我的工作要结束了，因为我有些倦了，所以只能送你回家，不能太远，好吗？”依然是阳光般灿烂的笑。

　　我无法拒绝的笑容，我抬头注视这个男子，深邃的眼神，夜阑幽谷般。使人玄目。

　　“好吧，我相信你一次，为了另一只受伤的蝴蝶”

　　车子缓缓地启动了，空气中的尘埃痴情地贴在玻璃窗上，也许它们也倦了，我真的想不起来刚才为了什么和KEVIN吵。

　　快到家门口时，我让他停在了24小时营业的可的超市门口。

　　“我等你，你去买些吃的吧。”他的语调依然很安稳，很有天然的亲切。

　　当我走出超市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走了，不得不见了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让我怀疑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寂静的夜，只有我手中的蝴蝶饼散了一地的凄美。

　　我看到了KEVIN向我走了过来，“跟我回家，好吗？”语气是那样的温和而安稳。我又想起了我刚刚的那个梦境，如此地相似。我抚摸着KEVIN下巴的胡杂，那一瞬间，我张开手臂把他紧紧地抱住，害怕他从他面前悄然消失掉一样。

　　我猛烈地点了点头，泪水汹涌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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