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她才意识到,生育一个小孩,不但要给她生命,还要给她一个成长的良好环境。但是,目前她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何谈抚养一个小孩?
8月4日一大早,小何急急忙忙地起来,简单地吃了点早饭后,她挤上公交车去妇联。小何此去只有一个目的———她的负心郎不给女儿一分钱抚养费,对目前没有工作,连自己都无力养活的小何来讲,女儿的现在和将来都变成了未知数。
去到妇联,主管妇女儿童权益的同志正好外出办事,小何只好悻悻地走了出来。她又打电话到处咨询,想求助于法律援助服务,然后到法院起诉,状告那个据她自己所说,有千万身家的女儿的父亲,要求他承担起女儿的抚养义务。
其实,早在7月22日,小何就来到报社向记者求助,因为那时她已经完全地离开了他,这个决定她做了8年。她知道跟着他没有未来———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太太有一份稳定的高薪职业,女儿聪明伶俐,而她只不过是他养在笼里的一只“金丝雀”而已。回顾他俩相处的9年时间,小何渐渐地明白过来,作为一个向往有个儿子的广东男人,他的妻子不可能再给他生个儿子,因为妻子不能违反计划生育,而且她可能会失去工作。于是,他只好到处寻找,她则成了他的猎物。可是,小何生下的,依旧是个女儿,所以,现在他不但不理会她,连女儿也不在乎了。
小何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非常冷静地回忆了过去9年的生活,对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相当清楚。
1把初恋给了已婚男人
小何今年28岁,如果按正常程序走生活道路,她应该拥有一个和美的家庭,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丈夫,但小何对生活道路的选择是不同的。她只谈过一次恋爱,她把这次恋爱给了一个已婚男人,接下来的8年,她一直是他的“二奶”。
时间回溯到1994年,当年,19岁的小何高中毕业。她的家远在湖北一座小镇,生活并不富裕,她的姐姐早就来到深圳找工,在小何高中毕业的时候,姐姐在深圳已经站稳了脚跟。
得知小何没有考上大学,小何的姐姐劝她到深圳来闯世界,并称已经替她找好了一份工作。1994年11月20日,小何坐着火车从内地来到了深圳。她跑到南头,找姐姐的朋友,但那个人不知所终,没办法,她只好自己找工作。小何说自己还算有福气,没几天,她就在南头一间卡拉OK厅找了份做咨客的工作。
从湖北小镇来到深圳,小何内心感到新奇又复杂,不过,开始的时候,她还保持着小镇姑娘的纯朴。卡拉OK厅的上班时间是下午6点到晚上11点,除了上班时间,小何就呆在宿舍里睡觉看书,日子有些孤寂,她很想家,但也清楚地认识到,她的人生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她与家人的生活将会完全不同。
上班的时候,小何发现有个男人经常到卡拉OK厅来,每次来,他总是做鬼脸逗小何笑,后来,小何才知道那个人是老板,老板看起来挺年轻,挺和善的。一个19岁的小姑娘,远离了父母的怀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为生活挣扎,猛然间,发现有个人关心她,她非常感动。
有一天中午,小何正在宿舍里休息,一个同事跑来告诉她,说她家人把电话打到了卡拉OK厅,让她赶紧去接。小何一路疾跑到了卡接OK厅,却发现只有老板一个人在那里,于是,小何只好一边与老板聊天,一边等电话,等到天黑,电话也没有来,而叫她来的那个保安见她进了卡拉OK厅,便知趣地走了。
晚上,小何主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不过家人很惊诧,他们说压根儿就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小何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是老板的小诡计,但她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后来,老板主动跟小何做了表白,他说第一眼看到小何就喜欢上了她……这么说的时候,老板伸手便拉着小何,还说她的长发非常漂亮。19岁的小何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别说与男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她很惊慌,使劲地挣脱了,那天,老板没有勉强她。
在以后的日子里,保安常来叫小何听电话,小何每次去,保安总是借故出去,而老板却总在那里。
老板经常在全体员工面前称赞小何,小何心里很高兴,时间长了,小何被老板的柔情感动了。1995年,小何回老家给父亲过生日,老板似乎很想念她,天天给她打好几个电话。小何回到深圳后,老板更是带着她吃好的,玩好的,不久,两人同居了。
老板长得很帅,看起来又年轻,小何觉得跟他谈恋爱没什么不妥。住在一起后,老板经常开辆本田车带着小何出去玩,小何感觉幸福极了,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
2没想到生了个女儿
小何怀孕的消息令老板很雀跃,他告诉小何,他一直想要个儿子。但是,怀孕初期,小何因为扭伤了脚裸,吃了好多药,老板怕药物对孩子有影响,便说服小何做了人流。做完手术后,老板对小何加倍爱护,这让小何非常开心。
这一阶段,小何不知老板是已婚还是未婚,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她只知道男朋友有钱而又体贴。1997年6月,小何又一次怀孕,老板特别高兴,他特意看了书,根据书中的描述,他认定小何怀着的一定是个儿子。怀孕期间,老板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小何,可以说,小何的大部分孕期都非常开心。1998年3月,小何快到了预产期,这个时候,老板忽然告诉她,他有妻有女,妻子在一家大单位工作,很有潜力,女儿现在已快上初三了。
回忆起那个日子,小何的眼圈红了。她说当时她已经住进医院待产,这个消息对她无异是个晴天霹雳,她内心产生了极大的矛盾,不知道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好在老板一直安慰她,承诺以后会好好地对待她和孩子。这种承诺在小何看来是一种希望,那阵子她也以为自己怀着的是儿子,她想,儿子生下来后,老板说不定会离婚跟她结婚呐。
孩子在几天后出生了,让所有人没有想到是,小何生了个女儿。小何的保姆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板,老板听到这个消息后,久久没说一句话。
小何说,她的女儿长得非常漂亮,出院回家后,她一再打电话让老板看看她们母女俩,老板在十分不情愿的情况下过来了。小何把女儿递给老板,但老板并没有伸手抱,小何说,看到当时那个情况,她觉得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后来,老板虽然笑了,但笑里满是失望和无奈,坐了几分钟,他就走了。
小何说,她当时不明白,女儿出生后,老板的态度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转变。以前怀孕时,老板给她的都是温暖,但是女儿出生后,她心里感觉到的只有寒冷。
老板第二次见女儿时,终于抱着女儿坐在那里无奈地苦笑,脸上写着浓浓的失望。确实,他一直希望有个儿子,但他就是得不到儿子。
小何说,坐月子期间,一直是保姆照顾她,而怀孕时,照顾她的人则是老板本人。
女儿满月后,小何打发走了保姆,这样她每月可以节省一点钱。那阵子,小何的心里非常矛盾,她知道了老板的底细,很想离开他,但是,离开他,女儿刚刚出生就没有了爸爸,这太不公平了,所以,她决定保持这样的生活状态,过一段时间再说。
3开始了没有阳光的日子
因为月子期间心情不好,小何的身体恢复得也不好。女儿出生后,老板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太再照顾母女俩了。孩子两个月时,小何大病了一场,有3天没吃没喝,还要照顾幼小的女儿……每每想起这件事,小何就觉得浑身发冷。
小何说,以前不知道老板有妻有女,而且老板对她又那么好,每一天她的生活都好像充满了阳光。但是,女儿出生后,老板态度的变化却让她的生活变得阴雨绵绵。小何说,从1998年开始,她对老板已经死心,但是,不管心里有多大的委屈,她只想等孩子大一些,然后再离开老板。小何说,她是一个很听话的女人,跟老板相识9年,同居8年,而且有了一个女儿,但她从来没向他家里打一个电话,没有要求他离婚,所以,到今天为止,老板的太太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
小何说,她认为老板在太太眼里一定是个好丈夫,因为他每天都会送女儿上学,晚上还要回家给女儿辅导功课。周日周末的时候,他一定会带家人到海边或者郊外玩,所以,老板给小何定了个规矩,让她周六周日时不要给他打电话,小何照办了。
老板每个月给小何和女儿2000元家用,除此之外,他会偶尔过来看她们一下,日子相对平静,但小何心如死灰。1998年8月13日,小何到银行存钱,当时是下午,她从银行出来向前走,忽然,有个小伙子拉住了她,抢走了她的手袋。几个路人看到她被抢,一齐上去抓住了那个小偷,并把那人送到了派出所。晚上回到家后,满腹委屈的小何本想给老板打电话诉苦,但一想到他一家人正在吃饭,便强忍着打消了这个念头。8月18日,女儿生病了,小何带女儿看病,手袋被小偷偷走了,她身无分文,护士长好心,给了她10块钱,让她回家安顿好小孩。一下子发生了两件事情,小何有点害怕,她终于拨打了老板的电话。8月份老板的婚生女儿放暑假,他整天在家里陪女儿,看到是小何打的电话,他立马把电话关了。后来,老板陪着妻女从泰国旅游归来,他来到小何的住处,听她说了发生的事情,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那么死蠢啊……”
小何说,她被抢被偷的时候,与她不相识的人都帮助她,但是,她亲生女儿的父亲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小何说,面对着满脸忿色的老板,她并没有哭,只是心在默默地流血。小何说,从知道老板有妻有女后,她就想离开老板,但一想到女儿,她又无法这么做。一直以来,老板每个月只给她2000元钱,交了房租,吃完饭,给女儿买完奶粉,她一点积蓄都没有。加上她文化水平不高,想找份工作也不容易,所以,她怕离开老板后,女儿会受罪,所以,她一直将就着过日子。
老板似乎要跟小何分开,他告诉小何,尽量不要给他打电话,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老板需要小何的时候,小何若有稍微的迟滞,他就会很不高兴。
小何对自己说,等经济条件好一些,一定要带女儿走。
4女儿出现了心理问题
2000年开始,小何发现两岁多的女儿心理上出现了问题,她特别羡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有爸爸,经常拿着老板的相片看,看完相册就不停地哭,然后不停地叫“爸爸”。
看到女儿这种状况,小何的心里挺着急。因为经济状况不好,她无法继续在深圳生活下去,所以,她带着女儿回到了家乡小镇。不过,出生在深圳的女儿根本不适应湖北小镇的气候,一回去就病了几个月。这期间,老板曾跑到湖北看了母女俩一次,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小何又一次带着女儿来到了深圳。刚回来时,小何误以为老板会有所改变,毕竟母女对他是失而复得,不过,老板依然故我。女儿3岁的时候,老板放弃了手头的生意,天天呆在家里陪婚生女儿,过起了养老的日子。
小何知道老板拥有几套房产,她单靠租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但她与女儿却过着近乎一贫如洗的生活,她与女儿居住的出租屋里,家具全是老板一家用剩下的。老板一个月里也会过来看母女俩一两次,但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小何说,女儿常让她打电话给爸爸,说是想爸爸了。小何把女儿的心声告诉老板,老板总说他太忙,没时间过去看女儿。5岁多的女儿问小何:“爸爸在忙什么啊,他为什么不回家看我呢?”
今年以来,女儿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每天晚上,她总是闭着眼摸下床去,然后摸着黑边走边哭,嘴里喊着:“爸爸不要走……”
小何把女儿的心理问题告诉了老板,希望他能关注一下,老板的回答很直接,他说:“她那样我有什么办法。”听到这样的回答,小何心如刀绞,她觉得很惭愧,她现在给不了女儿最基本的幸福。
小何说,没人能体会到她内心的痛苦,她知道不应该在生活中扮演这样的角色,但是,她还在不情愿地继续着。她觉得对不起老板的太太和女儿,更加对不起自己的女儿,有时候,她连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好几次都想自杀,但是,看到可爱的女儿,她强忍了下来。
去年以来,小何终于下定决心,她想,不管经济状况如何,她都要独立抚养女儿。
5分手后他不管女儿
2002年,小何终于下定决心向老板提出分手。老板的神色很诧异,他说,他知道两个人有一天要分开,但他没想到提出分手的是小何,他还以为小何会死缠着他。老板末了还说了一句:“分手这句话由你口中说出,我很意外,也难以接受。”
不管老板接受不接受,小何决绝地踏出了自己的一步。老板则怀疑小何提出分手是因为她已为自己找了条后路,小何说,对老板的这种怀疑,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有人说,爱的反面是恨,但中间有一种是淡漠,小何的心早已冰冻了,她有的只是淡漠。
提出分手后的第一个月,老板仍旧给了小何1000元生活费,那个时候,小何还没找到工作,1000元钱过日子很拮据,但小何的精神上非常轻松。每个月,她总是省吃俭用积攒一点点钱,然后去学电脑、学美容……想为自己踏出条自立的路,不过,分手后,老板给女儿的钱断断续续的,而小何一直没有找到工作,生活变得非常艰难。今年6月,小何又一次给老板打了电话,想谈一下女儿的抚养问题。
他们在麦当劳见面,老板心里似乎有些不高兴,在得知小何学电脑等技能后,他暧昧地笑了笑,说:“好啊,学点东西也好,起码卖价能好一些。”老板这句话明显是种挑衅,但小何早已麻木,她只是冷静地与他谈女儿的问题,后来,老板答应每月给女儿2000元生活费,但这只是口头协议。
老板也给小何诉苦,说他现在不工作,在家养老,没啥钱,但小何知道,老板的身家丰厚,应该能给女儿的成长打下不错的基础。
可是,口头协议达成后,老板并未向小何支付女儿的抚养费用,小何感觉到害怕,她说,女儿现在还小,她将来的生活道路还很长,她真怕女儿的未来得不到保障。小何说,她现在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但她希望女儿的未来能好一些。最起码,女儿能接受比较好的教育,能够独立地应对生活。
8月4日,小何再次跟记者联系的时候,已经确认老板根本不承担女儿的抚养义务,小何听人讲,婚生子女与非婚生子女拥有相同的权利,因此,她希望能通过法律诉讼解决目前的问题。她希望老板能一次性支付女儿现在至18岁的抚养费,那样的话,女儿的未来总能有小小的保障了。
其实,通过诉讼来解决女儿的抚养问题,是一个好的途径,但是,生活是否能如小何所愿则是另一个问题。记得采访结束的时候,小何说,她之所以到报社来说这段令人窒息的生活,是要告诉那些准备走她这条路的女孩,女人需要的是婚姻,选择做“二奶”这条路会充满苦痛。而她最难过的是,生下了女儿,却无法独立地抚养她。有时候生活就是如此,选择失误会带来无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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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婚生子女与婚生子女权益相同
《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25条规定: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权利,任何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视。
非婚生子女的生父母,都应负担子女的生活费和教育费,直至子女能独立生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