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雅雅,撰文:吕玫
雅雅在跟我的谈话中情绪始终是平稳的,她冷静地叙述和分析,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这一次的谈话给我的感觉像是开了一个工作会议,而不是在谈论婚姻和爱情,也许是这个繁忙拥挤的都市,才将女人历练得如此咄咄逼人。
关键句1
————一个男人对于他喜欢的女人是不吝啬他的钱的,像林这样只会花我的钱的男人,爱的只是他自己。
关键句2———我要好好爱上一个人,把婚姻真正建筑在爱情的基础上,所以我等待安的恋爱信号。
我是在上海的弄堂里面长大的,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靠每个月固定的工资收入养活我和我的弟弟。在我的印象中,父母总是对弟弟比对我好,跟邻居闲聊的时候,言语中总是说到“辛辛苦苦省俩钿,以后给小弟上大学用的。”这样的话听多了我早就没有了感觉。从小我就知道,长大了一切是要靠自己的,别指望家里会有什么帮助。
我的成绩不算很好,不过也过得去。高中毕业我考上了外地一所师范类的大学,学费低,那时候还是包吃住的,所以上学的费用也不是很高。跟爸爸妈妈一起填志愿的时候,他们一眼就看中这个学校。其实我是想留在上海上学的,而且我的分数也够了,但是我没有和他们争辩。比起一条弄堂里的其他小孩,她们上的都是职业学校什么的,有的早早当了营业员、服务生,我已经很庆幸了。不过,我并没有感谢爸爸妈妈的意思,要不是我自己争气成绩够了,高中的时候我也差点去上职校。
大学的校园生活还是很愉快的,那时刚刚开始流行在肯德基打工,第一学年的第二个学期,我就开始打工。虽然辛苦,可是手边的零花钱多了,心情也就轻松好多。在肯德基打工的时候,我认识了林,他是另一所大学的,也是来自上海。我们因为共同的城市背景而互相产生了好感,又因为经常一起回家而产生了感情。为了和他约会,我买了不少新衣服,对自己的容貌、衣着越来越在意。林是个长得很秀气的男孩子,也很喜欢赶时髦。我想,可能是他喜欢买那些时髦的东西而花了不少钱的原因,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大多数是我付钱。女孩子谈恋爱的时候都是很傻的,尤其是上大学的时候,谁会计较由谁来买单?我和林的恋爱差不多谈了两年,虽然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我真的很喜欢他,我觉得他也很喜欢我,有时我会憧憬我们的未来,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到了最后一年,我们师范类的学校的学生主要任务就是实习了。我当然是要回上海工作,所以托关系找了一家上海的普通中学实习。没想到我实习回来,发现林已经和他学校的一个女孩子好上了。
记得那天我放下行李,拎着在上海给林买的鲜肉月饼去他学校看他,却看见他和一个女生在食堂一起吃饭。他们亲亲热热并排坐着,互相为对方夹菜,林的手还放在那个女孩的腿上,这个亲密的小动作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我和林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的手也常常这样摆在我的腿上。
我和林分手了,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责问他为什么欺骗我,他却说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我,我们只是同乡关系比较好,不是恋爱。
有趣的是,在和林分手以后,我耿耿于怀的却是他借了我50块钱至今没有还。和林分手,同宿舍的兰兰告诉我,一个男人对于他喜欢的女人是不吝啬他的钱的,像林这样只会花我的钱的男人,爱的只是他自己。
我记住了兰兰的话,结合了自己的经验,得出的结论是,一个好男人,只有他乐于和我分享他的收入,才能代表他爱上了我。
工作没多久我就开始做家教,教小孩子英语。所以,我的收入还是不错的,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自己住,那是一个清静的小区,绿化很好。由于林对我的伤害,我提不起劲来谈恋爱,加上学校里又没有可供挖掘的资源,工作三年,我都没有再谈恋爱。学校里的那帮男老师我都看不上,倒不是嫌他们收入低,而是他们身上的那种小家子气让我很看不上眼,谈来谈去都是电视剧、班上的学生;学校里什么时候发点小福利,他们立刻喜滋滋地打电话给家里汇报;我买了一部手机,他们羡慕地传看,这样的人对我没有吸引力。
2000年,新世纪了,我已经26岁了。弟弟大学毕业,我通过一个学生家长帮忙给他找了一个不错的工作,在家里的地位一下子有了提高。周末回家,爸爸妈妈也会特地给我烧一些我喜欢吃的菜了。回过头看看,这些年他们对我也算尽了力,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也不能怪他们,而且没有他们的帮助,我的自立能力反而得到了锻炼,也算有得有失。
爸爸妈妈开始替我张罗相亲的事情,挑了几个都不合意,直到看见小张,他研究生毕业,在电信部门工作,虽然是外地人,可是通过人才引进户口已经进了上海,条件不错。见了面之后,我发现他长得也很像样,那是一种北方小伙子的典型长相。第一次见面,我感觉他的性格很直爽。在林这样一个上海男生那里吃了亏,我想,北方人也许比较适合我。
小张的父母都在北方,他是家里的第二个儿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在老家有不错的工作和家庭,双方的父母都满意,我和小张也互相看对了眼,恋爱了8个月,我们就结婚了。
结婚的时候,我们买的是期房,所以我们租了一套两室一厅。虽然和林的恋爱失败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可是我从那次的失败中得出的经验教训我没有忘记,那就是我不想再做一个为别人买单的傻瓜。我的那些初中同学以及弄堂里一起长大的女孩,她们大多挣的钱没有我多,结婚以后都是由丈夫来提供家用,自己的钱买买衣服,再存起来当私房钱。我和小张谈恋爱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由他买单的,结婚的费用基本上也是他出的,这种感觉让我安心,觉得他是全心全意对我的。
摆完喜酒我们到江浙一带玩了几天,就算是度蜜月了。小张本来想带我去新马泰的,可是我想把钱省下来装修的时候用,所以他也就没有坚持。旅游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和小张躺在床上计划我们的未来,谈到了以后我们两个人的经济问题,没想到却争吵起来。
他说单位里给他的房贴批下来了,可以补贴我们每个月的按揭,这样我们的负担轻了不少。他提出以后每个月我的工资交给他,由他统一安排;我做家教的钱可以自己支配,买房子车子这样的大事情都由他来计划。
我一听就有点不高兴了,我的工资从来都是自己安排的,结婚才一个星期他就想完全支配我,这怎么行。于是,我提出相反的方案,家里的钱都由我来计划,家用、两个人的零用按月支取,剩下来的钱存起来,可以存一个联名的户头。他不同意,说要么大家各管各的。说到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争吵却越来越激烈,他那种北方大男人的腔调让我讨厌,可他却说我是精于算计的上海小市民,也许是因为相亲结婚的,感情基础不算牢固的原因,我忽然对他十分厌恶,带着枕头被子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夜里我辗转难眠,可他却呼呼大睡,还打起了鼾声。一整夜的失眠促使我下了决心,离婚!刚结婚他就不肯让我,而且盘算起我的收入,这样的人能过一辈子吗?我执意要离婚,回到了才退租十天的房子里。他来找过我几次,见我不肯让步也就同意了。
离了婚的我并没有太多伤心,我把课时和周末的家教安排得很满,数着存折上的数字心里有一种满足。房东想换房子,就把我租的这套房子卖给了我,我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星期天的下午可以在家里开小课,就这样我和安越走越近。
安以前是我的邻居,他姐姐的孩子请我做家教,有时他姐姐没空,安会来送孩子。一次家里的马桶坏了,安找人替我修好了,我对他忽然有了一种依赖感。安据说是个很会做家务的人,他在医院做行政工作,收入不算很高可是很稳定,从小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他的性格就很温和。安比我小一岁,看上去总是微笑的样子。时间长了,一想起他,我的心里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安以前也谈过女朋友,是我们一条弄堂里的洋洋,两个人十几岁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后来洋洋嫁了个香港人,已经移民出去了。我离婚的事情安也是知道的,可是他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就像没有那回事一样,这一点让我很感动。安成了我家的常客,他的姐姐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意无意地试探我们的口风。可是,我不想再走相亲的老路,我想好好谈一场恋爱,我才28岁,经济独立、工作稳定,长得也算顺眼,为什么不能好好享受一下青春的滋味。我想,和小张短暂的婚姻就是因为我们是在结婚的前提下恋爱的,结果已经定了,过程中就少了很多试探,感情也不那么浓烈。我要好好爱上一个人,把婚姻真正建筑在爱情的基础上,所以我等待安的恋爱信号。
我仿佛又回到初恋的时候,每次安来我都会刻意打扮,我们开始一起出去看电影、逛书店,杂志上说旅游是最好的考验一个人的方法,于是我们一起去杭州旅游。也许小时候的感情基础发生了作用,也许我们两个都从上一次的经验中吸取了教训,每次见面我们都有很好的感觉,那种两个人互相照顾的感觉。安果然很会操持家务,特别是他烧的菜色香味俱全;他也是个很大方的男人,一起出门虽然我坚持AA制,可是他总是抢着买单。
终于,在国庆长假我们一起从云南旅游回来,安向我求婚了。
定了婚期,安搬进了我的小窝,可是我发现他像变了一个人,一回家就看电视,刚开始还洗碗,后来连把衣服放进洗衣机这样的简单动作也要我来完成了,脏袜子脱下来揉成一团扔在地板上,外衣也不脱就躺在床上;周末让他拖个地板,他说挺干净的,过一会再拖,然后就没了下文。最可气的是他在卧室里抽烟,熏得一屋子臭气。
虽然都是细节问题,可是却让我很生气,他住了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已经吵了好几次,因为这个问题,婚期我一直不肯定下来。也许我不合适和别人一起生活,还是我没有找到合适我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