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宁说:“我们的房子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是个天堂。”是的,当我们发现,它潮湿阴凉,却养了蚊子、蟑螂,厨房里还长出蘑菇来。我们有三个大花园———北大、清华、圆明园。可别忘了有花园的地方蚊虫多。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需要那样多的纱窗,为什么破了的纱窗一定要补好。尽管一个夏天都在琢磨怎么对付我们生活中的动物,但我们的房子还不失为一个天堂。当然,说它是天堂,还有一个原因,韩宁是个基督徒。
它其实只是一个租来的房子,我们三个女生合住一个两居。但对于刚从学校宿舍搬出来的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奢侈的享受了。更何况,用韩宁的话来说:“我们有三个大花园,有优雅的室内装修,还有很好的室友。”说到这里,她看看我:“当然,也许你并不这样认为。”
可是这个天堂只存在了三个月。
我和韩宁是在网上认识的,我们都刚刚从学校毕业,急于要找到一个房子住。我们的认识纯属一个巧合:我和她未来的工作单位的地址是同一条街的两个相邻的门牌号。这也许还不够巧,更巧的是我们一见如故。第一次见面,韩宁就对我说:“如果我和别人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么多话,他一定会认为我是个疯子。”她还说:“以前别人总说:‘韩宁,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现在我终于可以说,至少有一个人,和我一样傻。”不过,也许最最巧的是,当我们成为室友后,我们没有能够每天坐着车去同一条街上班,韩宁失去了那份工作。那个门牌号好像只是为了让我们认识。
我们很勇敢,和房东签了一年的合同,违约金很昂贵,是总房租的20%。我们都自信不会违约,因为住在天堂里,不是吗?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我们一起骑车到很远的“利客隆”买电饭煲,声称如果不这样,怎么会知道生存的艰辛;一起骑车去早市买回一星期的水果和一束花。出去吃顿饭,又会逛逛旁边的小商品市场。韩宁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完了,我们俩这么能逛,时间都被我们浪费了。”
但再浪费,也只是三个月而已。我没想到单位会给我分了一个宿舍,自己不得不搬走。我更没有想到,韩宁她完全不能接受,她说我应该给她一笔保证金,保证我转租的人一定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不会再次转租,一年后,她会退给我。
我们忽略了我们的关系是合租二居中的大间,而且是不稳定的。我们没有想到,在我们的友谊中,是有经济因素的,而且它是我们相识的基础。
正因为我们的房子是天堂,要拆散一个天堂,才会分外的痛苦。我曾经准备不走了,我告诉韩宁说:“我不搬走了。”她高兴得看了两天的漫画。可各方面的压力促使我不得不搬走。而我们之间的矛盾几乎无法解决。只能选择一起都搬走,房子再租给别的人。那时候我们每天都心力交瘁,我们一边说着绝情的话,一边第一次表明自己对对方的重视。如果我有更多一点的钱(不用多太多),我一定选择不走。
然后我们发现,原来违约金只是一个月的房租。原来我们的天堂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出租房。原来我们走出象牙塔之后,只是走进了平常的生活。原来我们只要找到下个月的承租人,就不用交违约金了。
当然,我和韩宁,现在仍然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