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祺摄影/文冰

　　看他在电视里“锵锵锵”的样子，感觉窦文涛应该是有点八卦的人，属于言语中暗藏包袱和笑料，不经意间抖落出来，令人喷饭，自己还一脸无辜的那种。对于采访这样的人，我想至少过程会是很愉快的。

　　然而，感觉错！

　　接受采访的这个窦文涛，非但没有意料中的妙语如珠，连表情也是一本正经得自始至终。他的所有回答，前面都可以加上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窦文涛正色道。

　　我们无从推测窦文涛的正色是不是他的本色。窦文涛的观点是：真相是不可知的，而且有很多层次，如同物理学中对基本粒子的认知，总是可以无穷无尽地分解。但窦文涛的正色版很有励志效果，虽说他表示无意以自己的经验来教化大伙儿，我觉得还是很有向大伙儿隆重介绍的必要，因为这是一个活得很用力的人，从自己所遭受的打击中获得的真实体验，像所有的窦氏节目一样，观点不见得正确，但保证诚实。

　　我是一个无趣的人

　　GOOD:你是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窦：我挺无趣的，但我的朋友们觉得我是。

　　GOOD:为什么你们之间对你的评价差别这么大？

　　窦：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老想着到哪儿去玩，提供各种玩法，他们就觉得比较有趣。

　　GOOD:你是一个能给大家带来笑声的人?

　　窦：不是。但我是一个大家需要我就出现，不需要就不出现的人。和朋友在一起，我不愿意让一个人不满意，有一个人不满意，这事情就不圆满。我对观众也是这样。

　　GOOD:一些报道中说，鲁豫她们会在你上场前死命夸你最棒什么的，你也能这样鼓励别人吗？

　　窦：那是开玩笑，现在我不用鲁豫夸了，我能自立了。其实，谁都是有趣的人，但要遇到投缘的人和比较合适的情况。

　　GOOD:能给我们讲讲印象里比较有趣的事情吗？

　　窦：(想了半天)以前的事情，记得的只是一些残片了。我是个善于忘却的人。

　　我是一个不够优秀的人

　　GOOD:可我看到不少你的故事，比如小时候第一次上台演讲尿裤子，失恋等等，负面的居多。你为什么要讲这些呢？感觉你好像老在用一种自嘲的方式来解释自己。

　　窦：我们生活在一个计谋的社会，别人老从计谋的角度猜测你的行为。很多人觉得自嘲是我的一个计谋，是我取悦观众的手段，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小时候演讲出丑尿裤子，何以就是个负面的事呢？我只是讲出事实，我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的道德评判。我说我好色，因为我没觉得好色是缺点。它们既不是优点，也不是缺点，只是真相。

　　GOOD:可是我们很少看到一些好的方面，类似于你很优秀，曾经得过冠军一类的？

　　窦：问题是我没得过冠军。我小时候不算优秀，在班级里考试大概30多名，考大学的时候超常发挥，考了第十。我本来就不认为我是个优秀的人，能有什么优秀的事可以讲呢？我知道我自己确实是有些地方很牛，值得夸耀，但不多。

　　我是一个善变的人

　　GOOD:那你喜欢你自己什么呢?

　　窦：如果非要夸耀自己的话，我认为我有一个优点，就是有能力改变自己。

　　我自己都觉得奇怪，30岁之后，就像过去的那个我死了，有一个新的灵魂附体了，我长得不一样了，身材不一样了，包括生活习惯、爱好都不一样了，好像在我身上很难找到过去的那个人。有一次，我给同事们看我在广州电台时拍的一盘录像，大家都不相信那是我。

　　GOOD:是什么事情促使你改变的？还是因为30岁是人生的关节点，你自然就变了？

　　窦：我始终在逐渐改变自己。我基本是一个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我的变化与外界关联不大，是自己内心一种节奏的变化。

　　我有点少年老成，十几岁的时候像个小老头，20几岁的时候像个中年人——在电台的时候，我体重84公斤(身高1米70)，非常冷静，理性到绝对，离伤害还差一百米的时候就闪开了，任何事情都不能伤害我，好像战无不胜，直到有一天，我坐在办公室的皮沙发上突然间想，虽然没有什么痛苦，但这几年我过得也并不幸福，不行，我得改变。几年之后，猛然有一天，我发现改变已经发生了。

　　GOOD:而且你也觉得幸福了？

　　窦：对，我现在很满足。这种满足包括，我还得改变，还在改变。我经常检讨自己，有缺点就要改变。我的邮箱里经常收到观众意见，过去我不爱看，因为心里还不镇定，看了这些觉得受刺激，没有正面的作用，但是今年开始我心里镇定了，那些粗野的言辞不能伤害我了，于是我就发现宝了，虽然他们常常用语过分点，但他说的缺点我有没有呢？有，那就改。暂时改不了，我会告诉自己，这就是我今年的水平，没有办法，也别较劲了。想明白了就越活越快乐，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越活越年轻，像个小孩。

　　GOOD:你应该去做一个励志节目。

　　窦：我不想影响别人，主要是我自己有这些问题。我小时候经常受情绪低落的折磨，有时候为一点小事想半天，绝望得不行，这是我的缺点；我的优点是，觉得这样不行，就不会善罢甘休。比如一年前，你说我什么不好的话，我得琢磨半个小时，老忘不了，心里烦；现在我可以有把握地告诉你，你就是当面骂我，在我心里不超过5分钟就没了。情绪问题解决好了，似乎一切就都变好了，人际关系好了，甚至工作水准也好了。

　　我是一个做作的人

　　GOOD: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是不会改变、不能放弃的？

　　窦：我只承认事实真相是不可改变的。我相信真理只有一个，离真理越接近，你就越顺。

　　小时候号召学雷锋，这个教育对我是失败的。我是个很实在的人，如果对我没有好处，我凭什么要帮助别人？直到我30岁的时候，我证实了，原来帮助别人对自己样样都有好处。老师本来应该这样教我们的：对别人有好处，总有一天你会收获。

　　落实到现实中就是：过去公司里有些人认为我是个怪人，录完相低头就走，跟谁也不爱打招呼。这落到最后对你个人没好处，为什么你的提议阻力就那么大？就是因为你人际关系的问题，人家不了解你这个人，不能正确理解你的建议。试着去改变其实很简单，出了电梯门，冲所有人微笑一下，打个招呼，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第二天去上班，收获的是一个公司的笑脸，今年做节目时，周围就有好多人热心地帮我。GOOD:那你如何判断真相呢？

　　窦：追求真理是没有止境的过程。我周围很多人并不同意我这个观点，鲁豫就曾经说过我：“文涛，我觉得你有时候有点故意做作。”她说这话的背景是，有一段时间，我不喜欢的音乐，他们都说好，我就死听，这一个月无论看书还是干什么都听。鲁豫就说：“你自然一点不好吗？”我就告诉她什么叫自然——如果自然，我就是一工厂子弟，在大院里长大，没有任何生活情趣；我就是个体重84公斤的胖子，每天吃了饭就看电视，看完电视就上床睡觉，第二天去上班；没有朋友，因为我们家人都挺自闭的……你让我自然？那我一辈子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我是一个及时行乐的人

　　GOOD:你说你现在很快乐，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

　　窦：追求生活乐趣是人的本能，无论什么物质条件、文化水平的人都有权利追求快乐。有一次在罗湖火车站，我看见几个乞丐，旁边几个都愁眉苦脸的，其中有一个却拿了个树叶吹口哨，嘻嘻哈哈的，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快活与否跟阶级什么的没有关系，再穷的人，像我父母厂里那些临时工，在垃圾堆里捡回一张明星海报贴在床头也很快乐。但凡你有了这种能力以后，你就发现你经得起生活的摔打。如果有一天我被市场抛弃了，生活水平骤然降低了，再过回以前那样的生活，可不可以呢？我几年前就老揣摩这个问题，惶惶不可终日，说实在的，靠名气赚的钱就和肥皂泡一样，说没有就没有，随时得有这个心理准备——今天，我可以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了：我能受得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心。说句俗话就是，你热不热爱生活？热爱生活，那就任何一天都不可以虚度，每顿饭都不可以白吃，每一个周末都应该有一个不同的夜晚——到临死的时候，你才会觉得这辈子五颜六色，值了。

　　窦文涛自述

　　我连开车都不会。

　　我很怕死。我一辈子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和自己打交道，减轻我的烦恼。哪怕只在酒店住一晚，我也会把那当成家，很认真地调整一下房间的灯光，放点音乐。

　　我做的大部分节目都是失败的，你们没有机会看到。

　　做说话节目的人，最知道说话之害，祸从口出。如果我有钱，我一定能过得特别快乐。我其实特别适合过那种爸爸是特权阶层的生活。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尝试一次。

　　人千万不可以变成工作狂，只有一个闲人做出来的活儿才漂亮。我是个没有远见的人。我一生中，百分之百地计划不如变化快，没有一次我料准了什么事。

　　我用直觉指导我的业余生活，我觉得这样活着有意思，像一个剧本或电影，有轮回，有因果，有悬念。

　　梁文道曾经说，我是个过度解释的人。

　　我不同意有“好男人”的标准，我们从小就是受榜样的教育长大的，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好的教育。

　　窦文涛小档案

　　祖籍：山东。

　　出生：1967年生于石家庄。

　　星座：狮子座。

　　性格特色：待查，自我感觉性情无常。

　　心目中最理想的女性：公共标准想来跟大多数男性差不多，至于个人标准嘛，我真的不考虑这种问题。

　　个人简历：1985年就读武汉大学新闻系；

　　曾在广东电台就职，同时兼职广东电视台，担任各类节目主持人；

　　曾获中国新闻奖一等奖，被评选为全国广播电视十佳节目主持人，并获金话筒奖；

　　1996年3月，到香港加盟即将开播的凤凰卫视；

　　1998年4月，推出完全体现个人风格的脱口秀栏目《锵锵三人行》。